四十,窝火,憋屈,闷,贼心不死,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年岁。
再回首,恍然如梦,青春就在身后,伸伸手就能够到似的。趁头还没秃,肚还没大,心还未死,肉身还有需求,对异性还有想法,抓紧时间作一把,快呀,快呀,迟了就来不及了。
往前看,是深渊,是死之将至,是肉身将腐,羞谈当年勇。是口眼歪邪,是吃饭时米粒洒半身,撒尿时鞋子被淋湿。别,别,千万别来,来了拿什么抵挡???
他是中规中矩的良民,想从心所欲,又想不逾矩。
她是贼,什么都不缺的贼,(游离于世俗规则之外,)勾搭上他只是顺手的事儿。
中年人,想作妖,也会事先掂量好,权衡好,看代价是否在可承受范围内,看怎样才既不舍熊掌又能得鱼。何况还是男人。
作妖谁不想?说不想只是条件不够。
她于他,不啻是拯救了,狐妖救书生。
他是方正,守着外在规则,限制自己,压缩自己,生怕越过优等生的藩篱。
她是庄子,想化蝶就化蝶,想化鹏就化鹏,优游自在,无法无天。
只在某刻生了怜,又因怜生爱。
她看他在台上舌灿如莲,用心表演,台下只嘻嘻哈哈,叽里呱啦。心有不忍。她看他在急急切切嘈嘈杂杂的间歇,舒了口气,望了望窗外,窗外已然是春天,绿意盎然,张牙舞爪,一派生机。胸口起伏,一腔委屈经由眼睛倾泻而出,忧伤弥漫开来。这才是真的他吧。困顿于生。心有不甘。
她是不忍。不忍他在老好人的沼泽里沦陷,不忍他背负道德枷锁画地为牢不得解脱,
不忍他身上的光芒一丝一丝一缕一缕尽数散去,不忍他光芒尽失化作死鱼眼。
她要他眼里有光,心里有爱。没有光,那就造。没有爱,那就做。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这真是纯净到不真实的爱恋了。
她要他,又不要他负责。
她不要他心生负担,他该是轻松的,狡黠的,奸诈的,没心没肺的,臭不要脸的。
她化身为他的精神导师。在她的指引下,他一步步走过去,走过去,走向云端,走向大海。
她是光,照进他生命的缝隙。她是剑,劈开他周身的荆棘。她这火一样的女子,三下五去二地,破了他的题,解了他的谜,燎了他的心原。
这个烂好人,也终于恶了一把,坏了一把,实实在在地对不起了妻子一把。
他心有不安,试图解释,企图掩盖,她看穿并阻止了他。
她要他坏得坦荡荡,不要心有戚戚焉。他活了大半辈子,也表演了大半辈子,时时取悦别人,独独委屈自己。在她,生命是鸟,是不该被囚禁的。
事后,她退场并离开,不纠缠,不牵绊。如一场春梦。
而困扰他多时的难题也一并迎刃而解。
也原来,生活并非不能原谅他的任性。殊不知,他的妻也在有意纵着他。
她是懂他的,要不然怎会在困窘之时准确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又在那人弥留之际挺身去照顾。
她利用了他的好,也就要宽恕他的不好。身处围城,她不愿他四面楚歌,凶相毕露,也因此网开一面,给他喘息的空间。
终得解脱。
从此,她,连同她的画本,成了一抹影子,带着香味,永久地活在他四十岁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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