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仙,难免喝蒙圈

你我皆凡人,喝在人世间。

终日奔酒局,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难免喝蒙圈。

啤酒放两旁,白酒摆中间。

(一)

大学时候喝酒,纯粹是为了喝而喝,一个月一大场,两周一小场。

喝酒之前,拉帮结伙,划分阵营,能喝的和不能喝的组队,或者弱势群体抱团,或者企图抱强者大腿。

分好队,还要发到微博或者QQ空间喊话:谁和谁一伙儿,今天要喝赢谁谁谁。然后@一圈人。甭管赢不赢,气场先打败他人,这就叫做攻心。

这一招至今我还在沿用,偶遇酒局,必定气势汹汹,放下狠话,总能事先吓到一批人。

大学四年,只有一次喝蒙圈了,是在某个燥热夏天的大排档上。

东北夏日夜晚,风很清凉,天空晴朗,仔细看,能看到星星。

我们几个室友,坐在外面喝酒吃烧烤,公放的电视里播着世界杯,人们大声讨论着局势,激昂之时,有玻璃碎掉的声音。

有人说,容易被搞定的人,是自己想要被搞定。

我想说,容易喝醉的人,是自己想喝醉。

现在有个直播软件叫“一直播”,我那回是一直吐。

在我喝完忘记是第几瓶啤酒后,一个猝不及防,吐到背后的地面上。幸好是向后喷射,不然全吐桌子上了。

大排档就这点好,喝醉了想吐,不用连滚带爬的跑去卫生间,直接在户外解决了。

我边吐,服务员还不断的往桌上上菜,隐约听到“扶她去卫生间吐啊,哎呀!艾玛!艾卧槽!真是的!”可我已经吐成惯性了,根本停不下来,五脏六腑都快冲出喉咙,估计是吐她鞋上了。

周围人该吃吃,该喝喝,丝毫不影响聚餐的热情。

回去路上,眼睛看到的路是晃悠的,脚下像是踩着海浪,每一步都不会算数。

据说室友回忆,当晚我居然还刷了牙,摘掉隐形眼镜。一个喝蒙圈的人,做出这些高难度动作,简直是神话。

除了吐得仿佛身体被掏空,另一个代价是,后来几个月里,看见烤串配啤酒就无比恶心。

那时候喝完还唱歌,我把李宗盛的《凡人歌》改编成这样:

你我皆凡人,喝在人世间。终日奔酒局,一刻不得闲。

既然不是仙,难免喝蒙圈。啤酒放两旁,白酒摆中间。

多少男子汉,一怒喝两斤,多少狗男女,已吐成分飞燕。

人生何其短,何必苦苦恋,爱人喝没了,像谁去喊冤。

(二)

在北京这几年,偶有孤独之感,便会扯着狐朋狗友去喝酒,却再也没醉到那种程度。

好像变得彬彬有礼了,企图活的质感又文艺。抒发陈腔滥调,不过是狗尾续貂,不再生机勃勃,故乡变成了背景音乐,且越来越缥缈。

牙膏要分男女款,食物要吃有故事的,聚餐要聚出意义感,新闻要接收到与自己兴趣匹配的,公民意识强烈,矫情的不要不要的,朋友圈能拧出水来。你可知道,这是异乡限时赠送的糖。

你忽然想起那年夏天吐得稀里哗啦的自己,无喜更无忧愁的那场烂醉。

它粗糙、凛冽,野蛮生长,对人对已都毫不客气,那样的时光啊,早已溜走。

曾经喝酒的那批人,一半都已经当妈了。曾经滴酒不沾的人,也开始喝酒了。你从发来的宝宝照片里,寻找她们当年并肩作战的不羁天性。你从QQ空间和朋友圈状态里,判断她们的幸福指数。

生活饱满,笑靥如春,真好,希望这笑容就是她们的余生。

回家路过长春,四处堆积着雪,太阳薄薄的一点,空气有些污浊,一如既往的寒凉。

“长春也是雾霾啊,怎么戴口罩的这么少呢?”去车站的路上,我问司机师傅。

“哪有北京严重啊,都不在乎。这不是霾,北京那才叫霾”,他说得特别肯定,仿佛在肯定眼前的生活。

我下车还是带上了口罩,也不知是做作还是习惯。

一路看到曾经学校附近的建筑,突兀到眼前,竟想不起太多。转瞬即逝间,记忆才鲜活了几秒:哦,原来我在那条街上走过,坐过无数次有轨电车去往红旗街,我在那栋楼里吃过饭…

那时候我十九岁,想变成天上忽明忽暗的云。

那时觉得前途一片美好,生活定会明媚。却从没有人告诉过我,上帝给的糖,其实就那么几颗,而我,可能早在那些旧时光里,挥霍掉了。

喜欢的一支长春的乐队,叫“东北偏北”,歌手曹国强唱着:

我在下着雨的长春,分一支烟给你

你说这样的夜晚,无处可去

随它去吧,无声无息

我将你的名字,埋在青春里

时间在我停止不前的脚步中,与谎言偷欢

我们曾经生生不息 坐看云起

……

这首歌叫《今夜我爱你》。

关于长春的记忆,总会在“每逢佳节”的夜晚里失之交臂。

我怀念的,从来不是个白裙飘飘的诗意年代,而是我们曾在那一方天地里,无所事事,自造江湖,庸碌且傻。

那时候拥有最赤诚欢愉,就是不顾一切的、莫名的喝醉。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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