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养女的成长

01

我第一次见到郭晓宇时,还是在幼年的时候,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电子产品,仅有的电视机,里面总有播放不完的广告和新闻,所以大家打法时间的方式就是聚在一起,大人拉家常,小孩子打闹。

我记得那是个秋天,家里的大人都在忙着收玉米,我们这些小孩子被一个大一点儿的哥哥看管着。

我们聚集在村口的那个大槐树下玩游戏。一阵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让热闹的小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我们都被这个稀有物件吸引了。

在三十几年前偏远的小农村,能看到汽车简直是一件可以吹牛好几天的事情。

大家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像一个会移动的小房子一样的家伙,毫不费力地爬上村口那个巨大的陡坡,然后悠然地停在小广场的一角。

汽车刚停稳,车门开了,从车里钻出来的是郭大妈一家。他们从车上拿下来好多东西,大包小包的,每个人都满满地抱着。只是郭大妈怀里的东西和其他人不同。

郭大妈怀里抱着一个用碎花棉被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回了家。

被这么一搅和,大家也没有了再玩下去的兴致,出于一种好奇心里,有的小孩围着汽车探究着,有几个则跟在郭大妈的身后,似乎想弄明白她怀里抱着的到底是什么。

郭大妈回到家,没过一会儿,屋子里有婴儿的啼哭声传了出来。这婴儿的啼哭声瞬间成了一个重大的新闻,小伙伴都跑回自己家,向家里的大人传达这个了不起的消息。

02

我告诉妈妈这间事的时候,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露出惊讶的表情。相比大人的冷静,我们这些小孩子就太大惊小怪了。

我跟着妈妈去郭大妈家,见到那个婴儿,她很小,但是脸蛋肉嘟嘟的,特别可爱。她就是郭晓宇,在这一天她成为了郭大妈的女儿。

虽然那个时候我很小,但是我们还是知道这个女孩是郭大妈领养来的,至于是从哪里领养的,就不得而知了。

郭大妈本来是有一个女儿的。那个女孩我也见过,她像公主一样,有点傲气,但是特别漂亮。她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披散着一头带着破浪卷的长发。她给我们的感觉就像童话里的仙女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

或许她本来就不属于人间,后来她去世了,听大人们说,她得了白血病。她的名字就叫郭晓宇。

女儿离世,郭大妈很伤心,每天以泪洗面。她需要一个女儿来抚平心中缺失的痛。

这一年,郭大妈出远门了。她走了大概半年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就抱着这个婴儿,这个婴儿代替了原来的郭晓宇。

她作为养女来到这个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她享受到的疼爱却不必任何人少。

从年龄上算,我比她大五六岁,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我们虽然都知道她是被领养来的,但是村子里人却没有人讨论这件事。郭晓宇知道自己的身世,是在她上中学的时候。

她到镇子里上中学,听到同学讨论她并非郭大妈的亲生女儿。这个消息对她来说打击很大,她跑到我家哭个不停。郭大妈几次叫她回家,她每次都拼命地抗拒。她告诉我,她要去找自己的亲生妈妈。她很难过,郭大妈更难过。

郭晓宇哭着,闹着,嘶吼着,让郭大妈告诉她,自己的亲生妈妈在哪里?这么多年的亲情,似乎在这一刻都成了罪过。

郭大妈被逼无奈,她抹掉挂在脸上的泪痕,告诉她,她是从孤儿院领养的,没有爸爸妈妈。

看着这一对相互伤害的母女,我们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沉重。真是害怕,郭晓宇的叛逆寒了父母的心。

庆幸的是,郭晓宇在大家的劝说下,不再提及寻找亲生母亲的事情。这一场闹剧来得突然,去的也突然。

他们和好了,看起来依然如从前那般甜蜜。

03

表面的平静,实则在他们的内心都有了一根拔不掉的刺。不提及,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慢慢长大的郭晓宇开始明白养育恩情远比生恩大,她便把亲生父母的事情搁在了心里。

被领养的孩子,一般有三个结局,一个是长大一点的时候,回去寻找亲生父母,这样就多了一个家庭的人去爱她,另一个就是坚定自己只有一双父母,坚决不回去认亲,这样就是保证有一个家,再一个就是去人亲生父母被拒之门外,又遭养父母嫌弃。

可是,这三种情况都不属于郭晓宇。

她想过找自己的父母,但是她不想再伤害疼爱自己的养父母,所以决定不再提及。原本以为她会就这样生活下去,突入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一切。

郭晓宇还没有大学毕业,郭大妈意外离世。

父爱和母爱是有区别的,失去妈妈的女儿没有了家。

郭大妈去世一年后,郭大爷重组了家庭。换了女主人,这个家渐渐变了味道。郭晓宇无法叫一个陌生的妇女妈妈,更不能接受从天而降的姐姐。看着爸爸和别人其乐融融的样子,郭晓宇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

她猛然有种感觉,这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了想要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在这一刻,对亲情的渴望是那么的强烈。

她依稀记得妈妈说过领养她的城市,可是当她乘车到达的时候,才发现这个陌生的城市是那么大。她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归处。

天空下起了下雨,没有容身之处的她,衣服被淋湿了。夜晚来临,身体越发的冰凉,湿冷的空气刺痛了她的神经。她就那样在街头待了一夜。

一夜的风霜路宿,吹醒了这个迷茫的女孩。她发现自己的方向错了,为什么一直在寻求别人的疼爱,她完全可以爱自己,让自己的人生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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