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八日,是个平凡的日子,也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一九三四年的春天,母亲来到这个世界,二零一零年的今天,尽管春光依旧,母亲却静静的离开了一一离开了这个为之日夜操劳的家庭,离开了她爱的子女们,离开了她终生热爱的教会,一个人,永远的走了。
母亲,七十七载苦难的日子,您终于走完了,用您那瘦弱的双腿,从老鸦岭走到安家,用一个甲子的漫长岁月,走过痛苦,走过委屈,一步一步,坚强而又坚韧的把一个五口且濒临崩溃的家庭带成现在三十六口人、子孙繁茂的大家,而您,却在疾病的折磨中,带着遗憾,带着对子孙的爱恋,带着对教会的担忧和祈盼,骤然离开了年迈的父亲,离开了我兄妹四人,离开了十个内外孙。你离开了,哪一刻,您无力再和子孙们告别,你无力再嘱托什么。哪一刻,您只静静地望着您耗费一生营造的家庭,望着撕心裂肺的子女,用目光寻视着还未回来的孙子孙女们,万般留恋地注视着,您无言却似千言万语,猛的就闭上眼睛,走得那么突然。
您再也不能听到儿每次回家的唤娘声,再也不能吃一口儿带回的东西了,再也听不见教会优美的赞歌。您还没来得及再去看看您多病的二姐和关爱的小弟,那天出院您想看看您的二姐却终未成行。您还未看看您魂牵梦绕的老鸦岭和照顾过您的弟妹及子侄们,就匆匆走了,永远的走了。
十七岁对一个女孩来说,正是在父母面前撒娇,对未来满怀美好憧憬的时候,然而对于母亲来说,却突然肩负重担,哪一年,您仅仅成为家庭成员还不满一年,还来不及享受新家庭的快乐,祖母就突然离世了,留下一个破碎的家,一个濒临贫困的家,还留下一个二岁的二爸以及不足一岁的小爸。十七岁的母亲呀,一个未曾生养自己孩子而猝然养育两个不谙世事陌生的孩子,还要照顾未及弱冠的父亲,孝敬年龄刚过而立之年的祖父,你所面对的是心散瓦解的家庭,角色身份的转变使您备受煎熬。您又是如何默默地承担起这个重担来了呢?
我至今实在无法想象十七岁的您是如何照料这个家庭的、如何带好两个孩子?一把屎一把尿,连两个小爸的一衣一食,都是您用细弱的双手,百倍的耐心做下来的?还有一家的衣食,都是您加班加点,起早贪黑挤出来的!听小爸讲,哪时的您起的最早,睡的最迟。母亲啊,至今小爸讲起来泪流满面,您又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凭的什么支撑下来?
忘不了每次去舅家总是带着二爸小爸,忘不了人们分不清二爸小爸是子是弟,忘不了两爸总以为老鸦岭是他们舅家。母亲啊,一饮一餐,一衣一食之恩却未曾对儿提过,您爱二爸小爸、您爱二娘小娘,儿今天才明白,您那里对他们是嫂弟之情,分明是母子之爱呀!
小爸曾经说过,我家就是一缸苦水,您就是他们的救星,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您是以怎样的胸襟来面对两个弟弟和后来的两个儿子?我只知道由于当时家贫孩子多,您曾多次要将自己唯一的女儿送人,终将仅大我两岁的哥哥送人,那家更贫更苦,使哥哥抱恨终生,也使您抱恨终生!我不明白,母亲呀,您宁愿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送人而舍不得两个弟弟,您该是如何的痛心,如何的肝肠寸断?当我们赞颂古人的舍子风范,竟不知您一个一字不识的乡下女人己这样做了!
八岁那年我大哥撒手而去,父亲便精神迷乱,您又是怎样面对失子之痛、欠债之伤、家孤无援啊?母亲啊,您当时又是怎样力撑危局、忍痛带领家庭苦度时日的?
记得您常谈及三个哥哥衣不敝体的痛恨神情、姐姐拾吃人家吃过的瓜皮的痛苦神色,您痛恨自已无能却总是忽略对我们的巨大付出,当我们己成家立业、生活渐好时,您仍节俭如初,不肯花一分钱,儿今思之,您未曾吃过一顿好饭,穿过一件好衣,儿痛不欲生,问心有愧呀!
记得有一年,临近圣诞节,儿发烧,您一天一夜抱着儿,衣不解体,食不甘味,几天几夜不合眼,寻医找药,当圣诞的烛光点燃时,您痛哭流涕,祈祷让痛苦移自你一人,大爱一幕,儿至今记忆尤新。
儿幼时淘气,几次摔坏手臂,每次找医接骨吋,疼痛不堪的儿打掐母亲,母亲泪如雨下,母亲啊,您那里是心里难受,您其实是爱子心切呀!
记得那年冬天,天还是那么冷,冷得就象夺取您生命的今年冬天的早晨,刚上初中的儿子被您和父亲叫到食堂,当我饥不择食地把一碗羊肉泡馍吃完时,回过头我才看到瑟瑟发抖的父亲和您站在我身后,这一幕永远定格在我的记忆里,我现在回忆起来,我当时多不懂事呀!
八九年儿参加高考,那年夏天天气真热呀,热得我只穿裤头仍挥汗如雨,你和父亲来到我租的房子,带来了家中全部鸡蛋,二十六个鸡蛋!当时您满眼含泪,为辛苦的儿子。后来您和父亲却怕影响我,连一顿饭都没吃,饿着肚子,回到六十多里的家,还被儿子责备,母亲,你可知道,就是这次行动带给儿子无穷动力,我知道,你们也期昐一个大学生,一个为家庭家族村里争光的大学生。
儿子参加工作,本应挣钱养你,可是工资低微,我至今难过,您和父亲去西安,半道因无钱,借钱未果而半途折回,至今想来,儿心存愧疚,儿心难安呀!您从没舒心的吃一回饭,从没大方的花一次钱,从没穿一回像样的衣服,至今思之,儿柔肠寸断呀!
母亲呀,我常想,如果您不是怕儿子花钱仍住在医院,如果等到这几天寒冷天气结束,儿恐怕不能与母亲阴阳相隔了。您怕儿子没钱,生前对小爸小舅安排一切从简,儿子却何曾为母亲着想?
如今,面对漆黑的棺木,却再难以目睹您的音容笑貌,再难听您一声声唤儿乳名,再也听不到您为全家的祈祷之声了,从今天始,儿真成了没娘疼的孩子了……
娘啊,今生何时,我再能见到你?娘啊,没娘的儿子再有心理话向谁诉说?
九天浩浩,难比母恩;江海涛涛,难比母情,天国的娘啊,你还能再看见您的小儿子,能听到儿子的一声声呼唤吗?痛哉痛哉,天昏地暗;痛哉痛哉,日月无光。
娘呀,您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