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我和红无意间谈起原生家庭,谈起父母。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严重,小时候管教她总是下狠手打,打到她跑进田里躲。等她成年后总想着把她养大了她为家里花点钱是应该的,总是用各种理由拿她的钱补贴弟弟。我现在描述事情的始终虽然只是淡淡的几句话,但是其间的辛酸可能只有红本人最清楚。她一个多么要强而泼辣的姑娘呀,每每提及却都是难掩哽咽。对呀,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了一生,而有的人却要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她反复地问我: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能感觉到,她是想要为自己遭遇的种种讨一个公道的,而这反复的问话中,她真正的心声或许是:我那么爱你们,你们为何待我如此?我只是想要你们的尊重和平等的爱呀。是呀,她体会不到被爱的感觉了,而父母也改变不了既有观念,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不可能对她说哪怕一句抱歉。这就像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如果硬要坚持下去,或许可能会在矛盾冲突中获得自己想要的那句抱歉,给自己“讨回一个公道”,但大多数情况可能会使事情更糟吧。
我所经历过的虽与她的不同,但也是有不可撼动的矛盾存在,我曾经像她一样歇斯底里过 ,心底像关了一个厉鬼总在我情绪不稳意志薄弱时不住的嘶吼,那嘶吼声几乎要震碎了心脏。曾经,在心里无数次想着为什么,为什么……我是个生命力顽强且现实的人,我不想自欺欺人劝慰自己:曾经的伤疤会开出花,长出铠甲。我又不是大棚,培育不出植物更开不出花。缺憾就是缺憾,创伤就是创伤,它们的存在也的确埋藏着压抑的苦痛。
上一辈将近50年的思想观念不可改变,下一辈的挣扎与委屈也不可改变,怎么迈过这道坎呢?答案是:根本迈不过去。父母在等孩子说谢谢,孩子却在等父母说抱歉。不知会有多少人在这样的死循环中心生厉鬼,午夜哀嚎。
从我意识到心里的厉鬼已经严重影响到我的性格和人际沟通时,就开始了漫长的自我疗愈。各种方式都尝试过,但总是越来越糟。有一天,那是我彻底心灰意冷的一天,大年初二就离家回到了北京,因为真的待不下去了。回京的路上灯火通明,那天晚上路旁装饰的彩灯真是好看呀,看着看着竟被这美丽的灯光感动哭了。然后我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整整七天,窗帘拉上之后白天和黑夜的界限也消失了,就这么一个人待着,也呆着。可能是潜意识在自救吧,一周之后我洗了个澡,扎了清爽的马尾,出去吃了自己最喜欢的食物,走进健身房,加入各种舞蹈瑜伽课,购买自己喜欢的各种服饰……或许是已经麻木了,又或许是短期内疯狂的消费带来了满足感,我决定不再纠结于原生家庭了,随他去吧。从现在开始,我要忠于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只为自己舒心。再后来,我会在特殊的日子里给他们送礼物,不是为了让他们因此而在乎我,而是我发现,即便不如我愿,即便伤痕累累,可我依然爱他们,就像身体的血液一样,这种感情真实的存在于生命中,无法抗拒。所以我选择顺从自己的情感,爱他们,不为别的,只是这么做我会舒心。
现在的我,课上跟有趣的学生斗智斗勇,课下种花,养猫,看书,有时出去走走看看,有时在家摆弄各种小玩意儿,独自居住却并不感觉孤单。漫长的挣扎史好像终于有了答案:有些坎,迈不过去,就绕道而行。换一种方式给自己的人生开辟新的快乐,那些快乐会像种子,在行过的地方开出一片花田,而那些留在原地迈不过的坎,就像花田里的坟墓,即便存在,也挡不住这整片花田的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