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不能自我发展、自我培养和自我完善的人,同样不能发展、培养和教育别人。
——题记
教师的工作固然繁忙,却也常拥有相对规律和可支配的业余时光。这片珍贵的“时间缝隙”,若能用心耕耘,深耕专业,不仅滋养自身,更能“反哺”教育,成就“教学相长”的圆满。近日,阅读民国时期诸多大师的成长轨迹,又查找一些相关资料,深悟此道。
回望上世纪二十年代的浙江上虞白马湖畔,春晖中学汇聚了夏丏尊、丰子恺、朱自清、朱光潜等一批怀抱理想的学者。他们身处偏乡,却心向辽阔,在践行教学革新的同时,更于专注与沉静中,浇灌着自己的学术园圃,终成参天大树,泽被后世。
夏丏尊于“平屋”书房,以一颗专注之心,潜心译介。他将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的《考莱》匠心译为《爱的教育》,赋予其“人格教育”与“情感熏陶”的灵魂。这部日后成为经典的译著,源自他对教育本质的理想洞察,更得益于他于教学之余那份“平静”的案头时光。他革新语文教学,自编讲义,精选中西时文,其专业深耕,深刻滋养了课堂。
丰子恺在备受轻视的美育环境中,坚守理想,未曾放弃。他于“小杨柳屋”中,专注观察生活,以简练的毛笔线条,捕捉同事神态、生活意趣。这份在平静心境下的艺术探索,催生了中国现代漫画的雏形——那幅《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以疏朗笔墨勾勒出静谧诗意,不仅为《文学周报》开辟了“漫画”专栏,更在课堂上化为生动实践:带学生湖畔写生,以衬衫为谱即兴作曲,让美育真正融入生活。
朱自清在春晖的山水间,将专注的教学观察与生活体悟,沉淀为诗意的文字。《春晖的一月》流淌着对自然之美的沉醉,日常的点滴(如子女的喧闹)亦成为日后《背影》的珍贵素材。他提出的“刹那主义”(也就是“三此主义”:此时、此地、此我),强调把握教育当下,这份平静的觉知,正是其文学与教育思想共通的基石。
朱光潜在授课之余,于平静的书斋中专注思考,完成了美学奠基之作《无言之美》。这篇探讨艺术“含蓄”价值的论文,成为其宏大学术体系的起点。他将美学思考融入英语教学,倡导“艺术与生活不可分割”,其跨界探索,源于对教育深层意义的不懈追求。
春晖湖畔的这群师者,以“专注”抵御喧嚣,以“理想”照亮前路,以“平静”涵养心田。他们的卓越成就,正是“人格教育”最有力的诠释:教育者的专业深耕与人格感召,是培育“完整的人”最深厚的土壤。而这深耕与感召的过程,亦是教育者“自我成全”的壮丽旅程——他们在成全学生的同时,也成全了更博大、更丰盈的自己。
这份启迪,穿透时空,依然熠熠生辉。教育,本就是一场双向的成全。那个时代的教师,他们同样要面对复杂的社会关系和不理想的学校环境,他们在工作上、生活中遭遇困难与痛苦也不少。单就工作方面来看,他们并不都是称心如意、得心应手的,比如教育家朱自清先生,开始他的某些天赋条件并不怎么适合做教师,他的学生、著名作家魏金枝回忆,朱先生上课“总是结结巴巴的讲”“一到学生发问,他就不免慌张起来,一面红脸,一面结巴巴的作答。”朱自清似乎也发觉自己不适合做教师,打算辞职,学生却因为他的严肃认真而挽留了他。后来,他也以高尚的人格、治学精神和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赢得了一届届学生的忠心爱戴。朱光潜先生开始推行沉浸式英语授课时,遭遇了学生只能用yes、no回应的尴尬。丰子恺老师也遭受了美术教师受歧视的情形。所以,今天的中小学教师,身处在更广阔更多途经的发展空间,有更多的发展机会。无论是深耕教学、锐意改革,还是在业余时光发展专长——或挥毫泼墨赢得国家级奖项,或笔耕不辍文章影响深远,或唱响校园助人点亮心灯——只要怀揣坚定的理想信念和专业发展的自觉,葆有一份对教育理想的“坚守”,一份对专业成长的学“专注”,以及一份不为浮躁所动的“平静”心境,我们便能在“大有可为”的园地里,实现那份珍贵的自我成全:在塑造学生未来的同时,也塑造一个更加饱满、更有价值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