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槿沐
黄昏时分,在遥远的非洲加蓬,蓝蓝的海水碧波荡漾,海浪一波一波冲刷着岸边的砌墙,一艘中国货轮映着红色的晚霞,缓缓驶入海港。
工人们开始忙碌起来,甲板上面人流涌动,其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像是一对情侣,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像是刚经历过什么事情,虽穿着海运公司的工作服,明显不像是这里的员工,而且他们都没穿鞋子光着脚,女人穿着一套男人的衣服,神情似乎不太对劲,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男人则紧紧贴在女人身边保护着她,生怕再受到外界来的一点儿刺激。
我跟海运公司有业务往来,船上的工作人员也比较熟悉,出于好奇,我登上船去找带班的主管江涛了解此事。
当听到我问起甲板上那两个人的时候,人们都说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还好遇到了我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江涛深沉地说。
经过交谈我了解到,男的叫英华,是中国某建筑公司派到加蓬某工程的项目经理。女的叫丹丹,是项目部的翻译。
在前几天的一个傍晚,召开项目研讨会的时候,英华经理对工作人员提出的施工方案非常不满,大发雷霆,对团队人员的表现很失望,他执意要带着翻译丹丹开车去工地和当地政府进行理论,争取更改施工预案。
工作人员好心劝解:“现在天色已晚,而且从项目部到工地还有近170公里的路程,中间还要穿过一段沙漠,恐怕有危险,或许我们研究一下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再或者等到明天早晨再去现场……”英华是出了名的倔脾气,人送外号“一根筋”,他谁的意见也听不进去,带上丹丹就出发了。
路上英华一边开车一边跟丹丹发牢骚,讲手下人办事效率太低,做事从来都不动脑子,让他操碎了心云云。
丹丹只是应合着,其实心里很不情愿陪他跑这一趟,但领导既然这样安排,自己也不敢不听,况且他也是为了公司的事情才这样拼命工作,没有私心利益,想到这里也算是自我安慰吧。
怕什么来什么,在开车穿过沙漠的时候,刮起了大风,越往前走风越大,车窗虽然关着也能感觉到车厢里尘土乱飞。
风越来越大,丹丹非常害怕,她劝英华经理不要再往前走了,赶紧原路返回,这样太危险了。英华觉得现在就这样回去会很没面子,继续驾车往前开。
这时丹丹哭了,眼泪忍不住流下来:“你怎么这么梗啊 !为了工作你拿生命开玩笑,真要是出什么意外,你还能不能工作了?怪不得人们都说你是一根筋,一点儿都没冤枉你。”英华见状犹豫了一下,不再固执了,掉头开始往回走。他对丹丹说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由于风刮的厉害,回去的路已经被沙尘埋没了。车里两人都慌了,英华只能凭经验往回开。
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开出沙漠,“真是遭糕,肯定是迷路了,手机也没有信号,这可怎么办啊?”丹丹又哭了起来。英华向四周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一丝微弱的亮光。心想那里应该有人居住,就往有光亮的方向驶去。
开了大概有10分钟的车程,亮光不见了,他们开进了一片密林。这里有一条河,周围长着好多植被,前方不远处有座山。
眼看油箱里的汽油所剩也不多了,当务之急是先找个地方落脚,渡过今晚,明天再做打算。
沙漠里晚上是很冷的,本来想在车里开着空调将就一宿,但车里的油少的可怜,还是留一点赶路要紧。车停到山旁边背风的地方,恰巧发现了一个山洞,他们拿了两件厚衣服和手电筒躲进了山洞里。
洞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要暖和点,但也还是冷的。英华在山洞里找到了一块大石头,坐在了上面,丹丹坐在英华的旁边,冻得直发抖。他见丹丹抖的厉害,索性就抱住了丹丹,两个人互相取暖,她没有拒绝。
他们脸上都有些害怕,不知道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在这种环境下,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谁也没有料到。
丹丹想了好多,甚至想到了死,山洞里静悄悄的,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彼此的心跳,水滴声和虫子爬的声音。
丹丹对英华说:“没看出来英华经理也有关心人的时候啊。”英华知道丹丹话里有话,都是自己的固执才落到如此窘迫,现在后悔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向丹丹承认错误:“自己应该多听大家的意见,可是这个工程,上面领导催得紧,要求也很高,自己的压力特别大。如果不能按要求及时完成工作,就会影响到全局,我也有难处,项目经理不好当啊。”
他表示以后会改变自己的管理方式,尽量不发脾气,把团队气氛搞好,带领大家突破自我,更好的完成工作。听到这里,丹丹觉得英华经理也真的是不容易,可能是大家对他有误解,他并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坏,现在能够为了公司这么拼命工作的人才不多了,他是个有责任担当的人,顿时对他产生了好感。
现在的这种遭遇九死一生,丹丹心想自己也还没有男朋友,英华相貌不算出众,倒也是玉树临风。并且又是建筑工程师,具有博士学位,典型的知识分子。脾气虽然倔了点儿,责任心很强,是个值得依靠的男人。
想到这里,丹丹心跳有些加快,红着脸问英华有没有女朋友,英华叹了口气说:“惭愧啊,自己忙于工作,都忽略了找女朋友,如今也是30好几的人了。曾经倒是有过一段感情,但自从来到非洲渐渐就不联系了。怎么突然问这个呀?‘’
丹丹追问:”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做你女朋友可以吗?我的简历你是知道的,刚从美国留学回来。“英华感到有些意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里是美的:”这……不太合适吧,你条件这么好,又年轻漂亮,我比你大十岁,脾气也不好,跟了我怕你受委屈。“没关系的,只要你真心对我好,我愿意陪你风雨同舟,白头到老。”
“丫头,你怎么这么傻。”他们两个抱的更紧了……
天蒙蒙亮,丹丹昏昏沉沉的看见一个人影来回晃动。她碰了碰英华说:“你看前面有个人。”英华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一看,妈呀!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一群人,不是一群普通人,是原始部落的土著人。看样子他们很好奇,丹丹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爬,往下一看,吓死宝宝了,原来这里有好多虫子,他们被围困在了虫洞里。
土著人叽叽喳喳互相交流着什么,英华和丹丹也听不懂。不一会儿,人群涌动,让出一条路来,只见走进来一位穿着打扮像是首领一样的土著人站在他们面前,这个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酋长吧,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个人,对手下嘀咕了几句转身便走了。一群土著人冲上来将英华和丹丹掳走,任凭怎么抵抗也无济于事。
在非洲赤道的密林中,世世代代生活着一群土著人。他们自称“森林之子”这就是贝格米尔人,他们都住在茅草屋,身材矮小,头大腿短,鼻子扁平,长得精瘦,人人都腆着大肚子,肚脐眼凸起鸡蛋大小的疙瘩。
肤色比其他黑人略浅,呈浅棕色,头发也没有别的黑人那么卷。贝格米尔人的听觉、视觉和嗅觉十分灵敏,是捕猎高手,如果一只蜜蜂在距离他们10米外飞过,他们能准确地说出蜜蜂的种类和雌雄。
他们的发育很快,八九岁时性机能就发育成熟,开始其性生活。男子擅长打猎喜欢集体围捕大型动物,女人在家采野果,挖树根,他们喜欢盐,爱吃白蚁和虫子。
贝格米尔人将采集到的各种野果子捣碎,把汁液与妇女的乳汁混合在一起做化妆品。因野果的种类不同,颜色各异,所以配制出的化妆品五颜六色。他们喜欢涂到脸上,绘出各种图形,以表示对神的敬仰,驱妖辟邪。
土著人本来是打算到虫洞找虫子吃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顺势将英华和丹丹掳到了原始部落里。
来到酋长的大帐前,手下人将两个人的衣服扒光,只留下内衣,把口袋里的东西和衣服当做缴获的“战利品”呈给酋长,大帐里面酋长和手下人交代了一下,命人把丹丹押进大帐,留下侍候酋长。
用绳子把英华绑了起来,架起一口大锅,烧上开水,准备要把他给煮了。英华拼命反抗,有些绝望,挣扎着呼喊丹丹:”活下去,好好活着,一定要坚持住,有机会就逃出去,忘了我吧……”
丹丹看着心爱的人被土著人生拉硬拽,手撕脚踹,马上就要下锅了,她实在不能忍。冲出大帐,顺手抄起一把猎刀,跑到英华跟前,把刀架在脖子上,眼泪顺着刀刃往下滴。
她乞求酋长放了英华,不然就和他一起死。虽然语言不通,但是感情都能够读的懂。酋长不知是被他俩的真情打动了,还是因为别的,他妥协了,命人将英华关进茅草屋样式的,原始部落监狱,英华告诉丹丹一定要想办法逃出这里。
在非洲沙漠的晚上,土著人点起了篝火,男人女人们围着篝火翩翩起舞,饮酒享乐。到深夜,人们喝的都酩酊大醉,丹丹见机从酋长身上把汽车钥匙偷了出来,拿了些吃的给英华,她把英华救出来,让他拿着车钥匙赶紧逃走。
英华非常惊愕:“怎么?你不和我一起走?你疯了吗?”“我也想和你一起走,可是土著人一会儿醒来发现我们两个不见了,肯定会派人追捕,到时候谁也逃不掉。我拖住酋长,你先走,想办法再来救我,快呀!一会儿被发现了就走不了啦!”
英华不肯走,觉得留丹丹一个人在这儿太危险了。丹丹急了:“你他妈怎么还一根筋啊,你要爱我就按我说的办,赶紧逃啊……”差点就喊出生了,英华深深的吻了她一下,很是无奈,眼含泪水咬着牙,飞快的朝虫洞放汽车的方向跑去。
天亮,土著人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很快发现英华不见了,酋长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命人把看守的小喽啰绑在树上一顿毒打,并吩咐身旁的手下调查此事。
英华顺利的逃到汽车跟前,检查了一下车况没问题,赶紧发动车向海边驶去。这里离海边不远,而且还是好多航运货船从海上经过。
快到海边时,汽车没有油了,他停下车跑了一段距离,站在岸边焦急的等待着,盼望着有一艘大船从这里经过。时间不长,远处真的驶来了一艘大船,英华激动地跳了起来,他拼命的向大船挥手,拼命的蹦,拼命的喊。大船走远了,没有被发现,他很沮丧。
容不得半点迟疑,英华跑回汽车处,找工具拆下来一扇车门,他顶着车门又跑到岸边,隐约在远方还有两艘大船经过,他拿着车门通过太阳折射的反光向着大船使劲晃。一艘船离的很远,渐渐的消失在视线里,另一艘也偏离了方向,想到了丹丹现在还在原始部落里,处境一定非常危险。
英华没有灰心,他举起车门晃的更加用力了,胳膊都快要晃断了,就拿头顶着晃。突然,大船向着岸边的方向驶了过来。“他发现我啦!他发现我啦!……”英华激动地热泪盈眶。大船离岸边一段距离停了下来,放下一艘小艇开上岸。从小艇上下来了三个人,其中有一位就是江涛。
他们发现英华只穿着一件内裤,浑身脏兮兮的,神情非常激动,整个人僵在那里,一时都说不出话来了。
江涛带着惊讶的表情上前寻问英华到底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助。英华看到大船是中国的货轮,而且站在面前的居然也是中国人,又惊又喜,有一种见到娘家人的亲切感。
他缓过神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江涛叙述了一遍,恳求江涛能够出手相助,帮忙救出丹丹。江涛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并答应尽可能的为英华提供必要的帮助。
英华当时就给江涛跪下了:“感谢你的大恩大德,我给你磕头了,等救出丹丹,兄弟就是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啊。”江涛立马扶起英华:“兄弟言重了,中国人帮中国人,起来说话,土著人的环境你比我们清楚,你说怎么办,我们听你指挥,赶紧抓紧时间营救吧,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江涛先让人找来两身衣服给英华穿上,再从船上弄来汽油,给车加满,车门修好,等一切就位。英华拉着江涛和两名伙计驾车往原始部落飞奔而去,大船上的人原地待命。
临近部落,英华把车停到附近,下车找了一棵大树爬上去,侦查敌情。部落里面静静的,静的出奇的怕,瞬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目光转到酋长的大帐前,只见旁边的木桩上绑着一个女人,赤裸着身子,头发蓬松,身上到处都是伤,有很明显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嘴角和鼻孔处淌着血,神情有些恍惚。是丹丹!英华的心在滴血,她是受到了怎样的虐待啊,实在不忍看下去,抱着树痛哭流涕,万千感慨:
我的女神
可爱的女神
你双眼皮的大眼睛是那么的明亮
我的女神
美丽的女神
你优雅的气质亦令我惆怅
我的女神
善良的女神
你受尽无情地折磨
像是天使遇到了魔王
我的女神
可怜我的女神
万王之王的主啊
请赐予我神的力量
救我的女神脱离罪恶、脱离黑暗、脱离苦难吧
英华擦去眼泪从树上下来,把部落里的情况跟江涛等人说明了一下,还画了一张地图。土著人在晚上有跳舞饮酒的习惯,等他们喝醉的时候是营救的最佳时机。经过仔细商量,他们决定等天黑就动手。
情况有变,土著人今晚并没有在篝火中饮酒作乐,难道他们有所察觉?眼瞅着丹丹光着身子绑在木桩上,随时都有再次被虐待的可能。英华顾不了那么多了,紧忙和江涛商量应急对策,最终确定强行驾车闯进部落将人救走。
说干就干!英华开车冲破部落围栏,快速到达大帐旁的木桩前,江涛等人迅速下车,砍断绳子将丹丹救上车。
土著人早有防备,他们拿着火把和狩猎的武器,从部落的四面八方一拥而上,将英华等人团团围住,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英华猛踩油门,驾车在部落里来回打转驱散人群,欲杀出一条血路来。慌乱中有几个土著人被车撞到了一边,其他人见状不敢靠的太近,就在这一刹那,车一加速,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
土著人跑的非常快,他们拿着手里的武器一边跑一边射击,英华一下也不敢放松,车子有两个轮胎不幸被击中了,很快就没了气压,汽车颠簸着往前跑,车速提不上来,照这样下去土著人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这时英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让江涛等人下车带着丹丹赶紧往岸边跑,自己开车引开土著人,如果不这样的话,全车人就都危险了。时间紧迫江涛来不及犹豫赶紧下车对英华嘱咐道:“兄弟,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们在岸边小艇处会合,你一定要来啊,我们等你,保重。”说完护送着丹丹往岸边跑去。
很快土著人追了上来,英华开车加速往另一个方向驶去,跑了一段路程经过一片沼泽地,他灵机一动,拿东西顶住油门控制好方向朝沼泽地里面开去,快开进沼泽时,他跳下车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
土著人追到这里,发现汽车开进了沼泽地,正在往下沉,马上就淹没到车顶了,他们互相嘀嘀咕咕,有的大笑起来,漏出28颗牙齿那么笑,有的很沮丧,一副宝宝不开心的样子,鬼知道他们当时是怎么想的,不一会儿就返回部落了。
英华确定附近没有土著人了,整理了一下发型,往岸边飞奔而去。这两天的遭遇像是在做梦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气,脚踩着黄沙,告诉他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眼前浮现出英华在沙漠里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光着脚奔跑的慢镜头,马上就要见到心爱的人了,他觉得时间好长啊,有巴拿马运河那么长。
如果今天是一天的话,是多么令人难忘的一天;如果这是一个故事的话,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如果这是一次经历的话,除了活着其他的都已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