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突然又陷入一阵迷茫,于是我想去金山寺听钟、问佛。
好像完成一件事情、尘埃落定之后,都会如此。突然之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很容易浑浑噩噩、虚度光阴。
到现在,或许我正在经历第三次迷茫。
第一次迷茫,是高考后,下考场,一阵虚无,于是那个暑假我都浑浑噩噩过去了。但少不更事,只觉空虚,未感不适,只是在后来想起的时候会痛骂自己彼时为什么没有珍惜时间做些事情。
第二次迷茫,今年二月份,怀疑人生的意义,从而反逼自己去思考个人存在的意义。是的,到了那种思考“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去何方”这种深远哲学问题的年纪。也思考迷茫本身。
正在经历的第三次迷茫。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先前的老师已经另有人选,不得不赶紧另寻出路。
三月的最后一天给了我一个教训,叫做“时不我待”。
今早收到回信,她对我表示了接纳和欢迎,但仍然需要进一步确认。没有像第二次迷茫那样丧气和无助,而是平静地处理好该做的事。
六点过醒,翻了床头的《无国界医生》,想起昨晚烦躁时的涂鸦,那是金灿灿的沙漠,和通往未知的路。
我仍然没有尘埃落定之后的释然——需要去找一些东西。
4月1日,愚人节,毫无意外,我鸽了昨日准备去的实验室,在请假系统里的请假原因准备写“拜佛”,但又觉得有失严肃性并且有点搞笑——当代大学生的真·佛系。于是写了个恶俗的词:“散心”。
期望着我晚上回来,佛已经给我洗涤了心灵。(8:55a.m,Apr.1st)
02
江南清明时分,细雨浓密。
我期望在路上或者寺庙里找到一些答案,但很遗憾,当我爬上金山寺,临江而望,烟雨朦胧得根本看不清对面的江岸。
喧嚷的旅客和导游,现代城市群中,千百年的古寺夹缝求生,没有我期待的古味,也没有安宁。
风和檐角的挂钟,那是我能在喧闹声中找到的唯一远离尘嚣的声音,不及黄钟大吕,但也足够了。
山顶的树丫上挂满了人们的祈愿,那些红色的许愿带在风里甚是夺目。
下山,在大雄宝殿转了一圈,千佛灯让肃穆的大殿多了几分柔和。
我看到千佛灯里写满了人们的祈愿,人们在佛前虔诚地祈祷,佛带着祥和的笑看着众生。
仿佛知道一切,但未曾言说。
我从来不信佛,但是对这种传承了千百年的信仰和传统表示敬畏和尊重。我来见佛,是想见见这些经了历史沧桑、看遍人间冷暖的佛,还有那些默默不语的青砖黛瓦。
我期待它们能一语点醒梦中人。
部分古建筑在维修,刷过一遍又一遍的漆终究没法抵挡风雨侵蚀。
导游带着游客进入大殿,我跟了上去。说最近正好遇上水陆法会,而今天是请佛的日子,还说“本地相对安全,戴着口罩是对佛的不尊重”。
我看了看自己脸上的蓝色口罩,再仰头看了眼满脸笑容的佛,然后把口罩戴得更紧了,转身又去看千佛灯。
“万事如意”、“身体健康”、“全家幸福”、“前程似锦”……这个世界上有数不清的欲望,也有数不尽的诉求。
千佛灯里,那数不尽的诉求,归结下来,也不过是:健康、前程和幸福。
健康和前程可以由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来衡量,可......什么是幸福呢?
03
想起之前在丽江,有个许愿池里丢了诸多许愿的硬币;圣洁的雪山下,人们用潭水洗手期望消灾祛病;还有人也去拜了记不清名字的信仰和图腾……也不见得相信许愿池会让人心想事成,但还是有人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些慰藉。
我好像也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许了个愿,但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愿了。或许那个愿望已经达成了,又或许还没有,我不知道。
“心想事成”本就是唯心主义论,有违唯物主义者的信条——我都说了,我不信佛啦。
山下是一片商铺,店家吆喝着卖香。暮春,是那种盎然的绿,可我有点想念六月半金山脚下开得盛的荷花。
荷仍在春眠,从水面上看,枯枝败叶,想来它们还在睡大觉。
步行去了西津渡,半小时,想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西津渡了,以后没多少机会的。石板路,三两游人,卖猪肉脯的店家都要急哭了眼。没生意啊。于是贪嘴的我去照顾生意了。
“贵死爹了”——照顾完生意的我叹道,并往嘴里塞了一把肉。但很快这肉也不香了,我想吃学校食堂偶尔被自己嫌弃的饭。
打道回府,上了公交。头晕想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先前我在寺里戴口罩冒犯了佛,这么快就遭报应了?但一想不对,饶是佛精通世间万事,鄙人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佛不太可能去激动我的多巴胺受体或者刺激我的呕吐中枢。
罢了,佛普渡众生,而不是磨难众生,我也是众生一员。
反正管他渡不渡,我们都要独自过这一生。
04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下午快两点的校园哪个食堂还能有吃的,下了车直奔民族餐厅,想也没想直接点了红烧茄子面。不管怎么烧,是茄子就行。
在等待的间隙里,担心做出来的面是甜的——先前做菜师傅一时兴起创了个新,对我来说味道有点一言难尽。所幸红烧茄子终于恢复正常口味。
彼时工作人员都在休息。可以看见后厨,经常见到的阿姨在教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和面,一个劲儿地叮嘱“手一定要洗干净啊”。
我就好奇想说“戴个手套嘛”,但又转念一想,无所谓,用心做的食客总是能感受到的。
食堂很小,大多数工作人员不是汉族人。或许他们是回族人,又或许是维族人,但他们可能都是穆斯林。
读《穆斯林的葬礼》第一次了解到,他们有相同的信仰,无论在世界的那个角落,都能找到同路人。比如巴基斯坦的穆斯林就在中国的民族餐厅顺利吃到了土豆牛肉面并和大叔熟稔地聊起了天。
那是一种温情的归属感。
食堂有提供给学生的义务岗位,可以通过劳动换得免费餐食。他们总是默默不语,认真做事,遇到熟悉的同学也会热情地打招呼。饭点儿过后,阿姨大叔再招呼吃饭,然后下午去上课。
说这么多,面都要凉了。确实有点累,也为了在这个温暖的小食堂多逗留一会儿,所以吃得有点慢,走的时候,阿姨还在教那小伙子和面。吃饱了,头也不晕了。一碗红烧茄子面抑制了呕吐中枢,也让人心生满足,以及满满的幸福。
有道: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下次再去见佛,我要在佛前说:红烧茄子面比他们更治愈。
佛仍然会满脸笑容地看着我,静默不语。
洗涤我心灵的,不是佛,是一碗红烧茄子盖浇面。(18:44p.m,Apr.1st,)
最后:愿你还俗,吃肉喝酒做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