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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尚未大亮,门板附着一夜的寒露又沉重许多。我搬出墙角高出半头的青竹扁担,把一扇笼热气腾腾刚出锅的炊饼,各分一半放到两个箩筐里。
金莲还未起床,别看她比我小个十好几岁,身体却是差了不少。这些年没让她过过什么好日子,成天和我奔波江湖,担惊受怕。
紫石街上行人寥寥,只有斜对角早点铺子生着火,煮馄饨的大锅里水咕嘟嘟冒着热气。
“武爷,您早啊!这就出门?”
我扯扯她新做的布褂,扶好担子,转身和馄饨刘挥挥手打了招呼,没出声,指指楼上,对方捂嘴会意一笑。
今天孩子一家要来,我得早点收工帮她。
2
40多年前,国色天香的她被一顶小轿抬进我的蜗居。
我有些不知所措,张大户却是一副又恼又不甘的神色,属她一脸镇定波澜不惊,后来才知道那是心死的表情。
门外水泄不通围满了看热闹的街坊邻居,所有人先是鲜花插到牛粪上的惋惜,继而是红颜祸水是非多的兴奋。
那夜,红烛熠熠,我撵走了窗下偷听的几个闲人。与她隔着木桌,坦露心迹。
今生愿以兄妹相待,只等她有了心上人,我一纸休书给她自由。她显然是惊到了,满眼泪痕不及拭去,撩开头巾愕立当场。
这么多年混迹市井,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引祸啊。况且,我是这样的一副皮囊,罢了。
从此,我睡楼下,她睡楼上。
3
好色之人颇多,成天里如蚊蝇门前撩拨,我们不堪其扰搬到了阳谷县。
天下乌鸦一般黑。金莲年轻貌美大户人家的做派,和我这乡下人三寸丁谷树皮天壤之别,没多久一样在这小小县城弄得个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好在二弟景阳冈打虎归来,不但没了几年前的官司,还做了本地的都头,我这窝窝囊囊的日子总算到头。
金莲也甚是喜欢武松。斟酒、夹菜、打水、缝衣,原来少言寡语的她,一时间忙里忙外。媚眼如丝,春情万种,我能看不出那里面复燃的少女情愫?
与兄弟秉烛夜谈和盘托出,甚至暗示过,这“嫂子”仍是清白之身,如果他也有意,我完全拱手相让成人之美。
哪知二弟恼羞成怒,直怪我糊涂,拂袖而去竟搬回县衙暂住。
没几日,托个土兵传信,说去东京押货送礼去了。
看她独守空楼,落寞无语,我束手无策。
直到一天她的叉竿竟打中了冤家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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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是这阳谷县黑白两道通吃的浑人,西门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