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3年,32岁的罗马帝国皇帝图密善(Domitian)刚刚修缮完成著名的大斗兽场,就又御驾亲征帝国北疆。当时帝国北部是被称为“日耳曼尼亚” (Germania)的广袤地区,其范围大致相当于今天的德国,居住着许多能争惯战的日耳曼人部族。“日耳曼尼亚”这个名字是当年凯撒大帝取的,意思是“邻居”,大概英明神武的凯撒也觉得这帮日耳曼蛮子很难对付,还是与他们世世代代做邻居的好。不过,图拉善皇帝这回却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胜仗,征服了位于今天德国西南部的一个日耳曼部族,于是他自以为很强大,宣称自己是“日耳曼尼亚的征服者”,并且按照惯例,下令发行一些新的硬币来纪念这一伟大功绩。
话说罗马帝国的皇帝们在造币方面有个YY的习惯,喜欢在硬币的正面描绘自己仪表堂堂的尊容,然后在背面铸上一个美女的形象——不过不是皇后或者爱妃,而是拟人化的帝国各地区和城市,例如埃及、北非、伯罗奔尼撒、不列颠等等。美女们低眉顺目,柔情脉脉的献上麦穗、橄榄枝等象征臣服的道具。皇帝们用这种很MAN的直白方式来表示自己对某一块地区或者城市的“占有”。图密善皇帝这次造的币也不例外,正面自然是他自己神气活现的侧面像,背面就是一个半裸美女——日耳曼尼亚,坐在一块盾牌和一把折断的长矛上哭鼻子。从此,日耳曼尼亚和欧洲非洲的许多地区一样,也有了一个拟人化的女性形象,按照中文习惯,我们可以把她叫做“日耳曼妮娅”。
后来,罗马帝国分崩离析,它家里的这些美女们也就各奔东西,几百年下来,有的姐妹干得相当不错,例如不列颠妮娅(Britannia),成了比昔日罗马还要强盛的日不落帝国。而日耳曼妮娅却一直混得不怎么样,主要原因是长期以来诸侯林立、征战不休,无法形成一个强大的国家。直到十九世纪,普鲁士挑头,统一了当年日耳曼尼亚地区的大部,建立起德意志帝国,日耳曼妮娅才终于有了出头之日。1870年代,在普法战争中击败法国之后,民族自信心空前高涨的德国人在日耳曼妮娅身上融入了希腊智慧女神雅典娜和北欧神话女武神瓦尔基里的元素,合三为一,让这个曾在罗马帝国脚下哭泣的女子成为新德意志的象征,一个真正的女武神。
在这张100年前发行的1910年版、面值为100马克的德意志帝国纸币背面,正是威风凛凛的日耳曼妮娅,她头戴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冠,右手握着长剑,左手依靠的大盾上刻着德意志帝国的国徽。在她的左边,放置着象征工业的铁砧和齿轮,象征农业的犁,还有象征商业的货物和墨丘利商神杖。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边远处海面上乘风破浪驶过的一支战列舰队。在这张纸币初版的1908年,正是新帝国德意志与老帝国英吉利展开海军军备竞赛的年代。英国从1906年开始装备威力无比的“全重型火炮”战列舰——无畏舰,德国也毫不示弱,于1907年开始建造自己的“无畏舰”——拿骚级巨型战列舰,在1907-1908短短两年时间里完成了4艘并在此后两年内相继服役,打破了英国人的海军优势。从军舰外形上看,这张纸币画面上呈现的正是拿骚级巨型战列舰——当然,更是德意志帝国的争霸全球的雄心勃勃。日耳曼妮娅的身上不再有1000多年前柔弱和屈服的影子,她的眉宇间充溢着一个新兴帝国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