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父是种情结

    打开浏览器,里面关于恋父的话题或图片很猥琐,看得人心烦。

    不是那样的!

四岁的时候,坐在大盆里洗澡,我爸说,囡坐满了大盆,是个大姑娘了,爸爸不能给你洗澡了。我是大姑娘了吗?不是有个会“吱吱”叫的小鸭子挡着我的吗?可是,爸爸摇头。

再大些,去逛街,爸就伸出食指让我握着,人多的一次,就走丢了。华灯初上,我才跑回家,看见爸爸的眼睛红红的。他蹲下身看着我说:你若真丢了,我怎么能活?

冬季的夜里我就会咳嗽,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吃了好多种药也不管用,医院三层楼的大夫都认识我了。一次,爸爸盘着腿看书,我躺在他怀里听他读,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爸就这么端着我,坐了一夜,第二天站都站不起来,我是够沉的。可爸却笑着说:一夜没咳啊!这是个好偏方。那个冬季,爸爸靠着被垛,盘腿坐着,把我端在怀里,我香甜地睡着,爸就坐着睡,几乎是一个冬天。

都说被爸爸疼爱的女孩很聪明,我比同班同学们小两岁就上学了,第一次考试把试卷拿回了家,姐姐觉得我极丢人,爸爸却不以为然。每到睡觉的时候,我就想起没写完作业。我钻进被窝不肯出去,我爸就一道一道地念,我说答案,爸就用左手替我写作业。姐姐又觉得丢人,爸爸说:你们看,她都会啊,还不用草稿纸。

我还是当上了中队长,而且是三好学生,爸爸拿着我得的那盒蜡笔逢人便讲,这是我家晴得的。

我开始写小说了,我的小说发表了,我有粉丝了,粉丝给我来信了,有一天我收到了十四封,里面有彪寄来的,他是我喜欢的一个飞行员。我们书信往来,一个在太原,一个在内蒙,我的成绩从班里前三名,降到了倒数第七,那又怎样?那时我离爸爸挺远的,我收到了爸爸的信:晴,我的女儿,尽管你一见了我就笑,可你忘了,你是我的女儿啊!你心里没有你表现得那么轻松……让彪好好去飞,你能做到的!

十七页的一封信,没有一句责备,我看完哭了,我写了一篇小说《雨季的太阳》,获了全国征文大赛的一等奖。那个雨季的太阳不是彪,是我爸。

那次的稿费很高,因为防暑假了,所以邮费地址写到了爸爸学校,邮费单快要到期了,爸爸才给我拿回来,我问怎么回事,爸说办公室的段老师还没看到,就又在办公桌上用墨水瓶压了两天,我笑了说了句:虚荣。

爸爸突然病了,心梗,很严重。一送到医院就下了病危通知书,我知道是我爸太耗心血了才得的这个病,他会英语,还翻译日文书,自己教大学财务,却每天给我和姐姐讲历史,讲四大名著……他就是累的。

半夜十二点,我跪在十字路口,哭着祈求,希望可以减少我十年的寿命换爸的一年。老天爷听到了,爸好了起来。

在病床上他唱着军歌,闭着眼听,我仿佛看到那个13岁就当兵的英俊少年,背着发报机在朝鲜战场上穿梭的青年。他很想一口气唱完,却总是力不从心,有时候嘹亮,我就欣喜若狂,觉得他彻底好了。

站在烈士陵园,我还觉得这不是真的。我的指尖划过爸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街边突然来了一个卖瓜子的男人,长得真像我爸,我就坐在马路边看他,一直盯着看,如果眼前模糊些,那人就更像。多希望,哪怕手脏脏的,哪怕没文化。

若是,活着,该有多好。

真希望那个卖瓜子的不要总换地方,找他挺费劲的。

若是,爸还在,该有多好,他的视线一直不会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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