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啊,西藏的荒原

阿里的荒原

在阿里地区,大片的荒原,大片的荒原,还是大片的荒原。你在黄昏的时候走出牧民的帐篷,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走去,斜射的阳光把你的影子拉长。你往前走,远远地离开人群,一直走到再也看不见一辆车,一直走到再也看不见一个人,一直走到再也看不见一顶帐篷。这时你就发现了一个新天地,一个由雪山、野地、荒草和沙土石块构成的世界。这个世界如此陌生,仿佛是另一个星球的空间和时间,一股巨大的孤寂笼罩着大地,沉沉地压在你的头顶。

你站在西藏的荒原上,前所未有的孤独,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你在苍苍茫茫的黄昏之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人在巨大的旷野中能发现自身在自然界中原本的位置,那是在原始的洪荒时代,自然界留给你祖先的印象。

你继续走吧,再往前走一段。你在这里踩下的每一个脚印,都可能是人类留下的第一个脚印。阿里地区是地球上三大人烟最稀疏的地带,另外两个,是北极圈和南极圈。这里的平均海拔4500米,龙卷风卷起的砂石和尘土在大地上整日整夜的游荡。

七彩云霞


漫长的黄昏啊,你何时是个尽头。你把万物的影子拉得那么长,仿佛阿里的太阳永不落幕,你相信只要朝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前行,你就永远不会遭遇黑夜。

当你独自面对西藏的荒原,你再也不能相信人类是万物之灵。大自然的冷漠无情让你震惊,你或者活着,或者死去,没有一颗石头会为你而悲伤。你惊讶吗?生命无足轻重,在西藏的荒原上,生命无足轻重。你举目四望,找不到任何与生之意义有关的证据。

然而事情并非如此。你开始尝试用另一种眼光去看待生命,这些荒草啊、风沙啊、石块啊,难道它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吗?难道它们就不是造物主的创造吗?于是你开始明白了,于是,当伟大的冈仁波齐雪峰出现在天际时,你像个虔诚的信徒一样,匍匐在她的脚下,你的内心因为对造物之神的臣服而得到了平静。

冈仁波齐神山

你还在往前走,走在没有尽头的西藏荒原上。你想起了你曾经一面之缘的一个人,他从你的眼前出发,推着自行车,拖着沉沉的食物和补给,他说他要穿过阿里地区、羌塘高原、可可西里,抵达他的梦想之地。可是他消失在他的路途之中,再也没有人见过他。春天,人们在可可西里的荒原上找到了他的自行车,找到了他的帐篷,却再也没有找到他的人。

你至今还想得起他一个人步入荒野时的背影。他找到了吗?西藏的老喇嘛说,香巴拉是存在的,它就在北方,可是你找不到它。也许他找到了。总有人找得到。

忽然间,你停下脚步,环视周围,感到莫名的恐慌。这时你才意识到你已经走得太远了。你感到了一种危险紧张的气氛。

你已经走得太远了。你开始想念起你的人类同胞。你甚至开始想念哺乳动物,它们和人类一样,会叹息会哀愁,懂得喜悦和欢乐。所以,当你远远地看见一群藏野驴在荒原上奔跑,你忽然间红了眼眶,你感觉到你真的不枉来一趟。

后来,你回到人群,回到了城市,回到了故乡,回到了你所熟悉的环境。你和周围所有人一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下去。有些事情你从来也不会跟别人说起。可是你再也没能忘记西藏的荒原上无边无际的黄昏。

无尽的黄昏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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