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是人类忠诚的朋友。
我以前也有这样一个忠诚的朋友,它的名字叫小白。
小时候,我刚刚准备入学的前几天,妈妈怕我一个人孤单寂寞,就给我和弟弟买了两只狗。他们常年在外打工赚钱,一年都难得回来几次,索性把我们交给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那天妈妈陪我去学校办完入学手续,她就出去了。傍晚时分才回到家。她怀里抱着一个小箱子,我听到了箱子里传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哀嚎。
妈妈告诉这是从叔叔阿姨家领养回来的小狗。前段时间叔叔阿姨家的母狗刚下的崽,这几天小崽子刚满月。
妈妈把小箱子放在地上,就到房间里找了几件破旧的衣服开始给小狗做狗窝。
我和弟弟就坐在地上,目光朝着小箱子里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看,它们的眼睛与我对视了几秒之后,又开始嗷嗷叫。它们的声音很清脆,像被掰断的黄瓜一样。
它们不是什么宠物狗,就是一般平常百姓家养着守家护院的狗,但是我好喜欢它们毛茸茸的样子,特别是那双明亮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太可爱了。
两只小家伙一黑一白,刚好和弟弟一人一只。年幼时,什么东西都喜欢分,因为我们在那样的年纪里都渴望拥有,并且希望独一无二。
弟弟比我小两岁,入学前几天跟妈妈去买文具用品时无意间翻阅到一本故事书,恰好看到“孔融让梨”这个故事。
看到眼前这个情形,我当时立即现学现卖,拿出一种当哥哥要谦让弟弟的气魄来,对弟弟说,“阿弟,你小,你先选你喜欢的,你想要哪只小狗狗,哥让你选好再选吧。”
弟弟咿咿呀呀地说:“都是我的,两个都是我的!”
“不行!你只能选一个!”
弟弟呆呆地看着我,随即使劲摇头,用稚嫩的语气说:“我的……都是我的……”说完哇哇大哭。
妈妈听到哭声回过头训斥我:“小懿,别欺负弟弟!”
“我没有!”我顿时心里很憋屈,鼻子酸酸的,孔融让梨没学成,反倒成了欺负弟弟的坏哥哥。
一个人失落地走回房里时,还时不时地回过头来偷瞄着小箱子的位置。
晚饭时,无论妈妈怎么叫我,我都不出来。我生气,生弟弟的气,明明小狗有两只,为什么他全部都要霸占,就因为他比我小就可以什么都独享吗;也生妈妈的气,气她为什么对弟弟那么偏心,以前买玩具也是弟弟玩腻才到怎么玩,这不公平!
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妈妈捡回来的,感觉妈妈都不爱我。
一想到这儿,我眼泪刷刷一下就下来了,整个人趴在床上哭泣。
大概是哭累了,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晚上九点多,肚子咕咕噜噜的叫,直接把我给饿醒了,我睁开眼的时候,弟弟坐在我的床边对着我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直到我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他才离开我的脸庞。
“哥,你睡醒啦!妈妈今天做了鸡腿,我给你留了一个最大最大的!”他用小手比划出一个大圈,“大概有那么大!”
“是吗?”我没好气地回答。
“嗯嗯!我刚才吃完鸡腿就把骨头丢给小黑小白吃,可妈妈说它们还说,吃不了骨头。”
“小黑小白?”我不知道他说什么。
弟弟:“对啊,小白是你的,小黑是我的,我们一人一只,妈妈说了你是妈妈的左手,我是妈妈的右手。”
当时我并不知道弟弟说的左手和右手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弟弟最后把那只白色的小狗分给了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当我们长大后,有一天我跟妈妈提起这件事时,我问她当时弟弟是怎么肯把小白给我的,毕竟弟弟小时候霸道得跟个小地主似的,到手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给任何人。妈妈是这样说的:
她跟弟弟说,小丹,你和哥哥都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就像是妈妈的左右手,没了谁都不行的,就像我们吃饭的时候,左手要端着碗,右手要拿着筷子,失去其中一个都会变得很难受。你看祥叔(祥叔是我们的邻居,是个木匠,有一次在割木材的时候出现了意外,左手手臂半截都给割没了)前几天搬个木头都要请人帮忙,你想妈妈变成他那样吗?
虽然这只是个比喻,但在小孩子的眼里,这就是事实。
弟弟当然害怕妈妈会变成祥叔那样,必然乖乖听话。
我那时听完妈妈讲这个故事,差点想哭。妈妈其实并没有偏袒过谁,只是教育方式不同,对我跟弟弟表达爱的方式不同。
言归正传。
小白和小黑刚到我们家那几天,每天深夜都会嗷嗷叫上好一阵,我以为它们是饿了,想吃东西。于是去叫醒妈妈,让她找点食物给他们吃,剩饭剩菜什么的。
小时候弟弟饿了也是这样,半夜醒来就哭,喝过奶粉后才停下来。
妈妈却跟我说:“它们不是饿了,它们只是认生,它们想它们的妈妈了。等再过几天,它们喜欢上你和弟弟了,就会把这里当成它们的家,就不会叫了。”
原来动物也会想妈妈,这就是小白小黑想妈妈的方式呀。
后来没几天,它们真的不叫了。我那时候想,动物都那么三分钟热度的吗,想几天就忘记亲妈了。
我上学几天后,妈妈由于工作原因不能请假太久,要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再次奔赴他乡。
妈妈离家那晚,我在天井里坐了很久,一言不发。而小白就一直耷拉着脑袋靠在我的脚边,静静地陪了我一个晚上,我用手去摸摸它的脑袋,它就用它的舌头热情地舔我的手。
小白,你们想妈妈的时候可以用喊叫传达,而我们人类不能。我们只会在安静的深夜对着月朗星稀的天空沉默,最多也就会低声呢喃一句“妈妈,我想你。”
自从小白来到我们家后,由于爷爷奶奶时常要出去做农活,我又要上学,无法顾及到小黑小白它们,索性给它们买个链子栓拴着。可我每天都会提前半个小时起床牵它出去“方便”。早上一次,傍晚一次,渐渐地,它就养成不随地拉撒的习惯了。
你还是爷爷教我的。
一到周末,我就把它们地链子拿掉。拿掉链子后的它们,跑得那个欢哪,跟脱缰的野马没区别,十秒一百米冲刺的速度都追不上,不过它们跑累了还是乖乖回到你身边,一直黏着你,始终陪伴着你不离不弃。
小白就是那么一只活蹦乱跳的狗子,我以为它会一直以这样的生活方式取悦身边人,直到有一天小黑离开了它,离开了我们。
我每次放学回到家的院子门前,没进门总能听到它对我热情的叫唤,我进家门它就会朝着我摆动它那停不下来的尾巴,直到我喊出它的名字,它立即会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冲我吐出舌头。
可是那个周四的下午,它很安静,就连我来到它身边了它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神里透着一丝悲凉。
直到弟弟从房间里冲出来抱着我的大腿放生大哭,用断断续续的悲切哭喊声告诉我事情的经过,我才明白小黑走了,它跟小白一样才两岁啊!
爷爷说,他中午从田里回来就看见小黑趴在窝里不对劲,就赶紧把它抱到村东的兽医站去瞧,兽医当场给它灌药洗胃,但还是于事无补。
小黑被人下了毒药,是慢性的一种毒药,不会当场要命,可这种慢性的毒药已经渗透到它的心脏,最后也会受尽折磨而死。
爷爷看它救不活了,想把丢在路边的草丛,可小黑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一点一点地往家里的方向爬,爷爷不忍心索性又将它抱了回来。
小黑生命蜡烛的最后一点烛光是跟小白一起度过的,它们两只狗子依偎着趴在一起,空气也是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只有彼此心照不宣的呼吸声,一直到小黑沉重的眼皮子盖住了它褐色的眸子。
我和弟弟在后山的竹林里挖了个坑,把小黑葬在那里,小白当时也在场,我看到它的眼睛流出就一条透明颜色的液体线。
原来,狗子之间也是有感情的。
那晚弟弟很晚才睡,熟睡后,我听到他在梦里说了一句话“小黑,再见。”
究竟是谁给小黑下药我不知道,只知道那天弟弟说他牵着小黑出去‘方便’,有一个陌生人给它吃了一块肉。
小黑走后,为了不让弟弟伤心,不久后爷爷不知从哪里又抱回了一只黄色的小狗子。可小白却不爱跟它玩,它宁愿自己找个角落静静发呆。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后来有一次,学校委派我到县城的实验小学参加羽毛球竞技比赛,我去了一个星期。
傍晚回到家时,小白突然向我飞奔过来,热情地舔着我的手。
当时年纪的我并不知道小白为什么突然从失去至亲的状态走出来了。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它是怕我把它遗弃,不回来了。以前每天都见到的人突然有一天见不到了,就真的怕再也见不到了。在狗子的世界里,小白它似乎也领悟了珍惜这个词。
那天我给它喂食,小黑走后就不怎么吃食的它把狗盘里的食物舔得一干二净,用眼神告诉,像是在说,还有嘛?
那年的暑假,我早早写完暑假作业,上山砍柴,去田里捉泥鳅……它都跟着我。它似乎再用行动告诉我,它用做一只快乐的狗子!
可惜,岁月对于狗子来说是残忍的,它们的生命期限比我们人类短很多,不能一直陪我们到老。
狗子的生命只有那么短短的十年左右。而小白,却以永远七岁的模样活在我的心里。
这七年对我来说,是最珍贵的童年。对小白来说,是最难忘的一生。
我读初三那年,狂犬病盛行。这场狗子界的瘟疫带走了许许多多年轻狗子的生命,我的小白就是它们其中的一员。
那个时候,很多兽医方面的医护人员走村串巷挨家挨户给每户人家的狗子免费打预防针,尽量降低狗子的发病几率。
可这场瘟疫就像是压抑已久的龙卷风,完全失去了理智,丧心病狂地肆虐,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无一幸免。
邻居家梁叔家的狗就是我们村第一只染上狂犬病的狗子。头一天它还好好的,第二天不知道怎么地就对着主人家乱吠乱叫,发了疯似的想要挣脱链子,面目狰狞,恨不得扑到人身上乱咬一番。
梁叔赶紧给兽医站打电话,兽医站的人过来立马查看情况,最后确定是狂犬病。当天就派人过来将狗弄死,然后用车拉走了。
这样的案例在附近的村子出现越来越多,于是政府开始下令,村里头所有的狗子都要暂时交给兽医站隔离,以免狗子不小心咬到人造成不必要的伤亡。等风头过后,主人家再去兽医站认领。
小白被那些穿白色大褂的人拉走的那天,我以为我们还会见面,我相信小白会扛过去,它那么温顺,一定不会染上这样的怪病。
当我接到它的死讯时,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我都没跟它好好道别,它怎么就走了呢……
不只我的小白回不来,在兽医站的所有狗子都回不来了。原因是,本来有一只狗子发病了,医务人员没能立即将它隔离,结果其他狗子都被传染了,一传十,十传百。
我戴着口罩帽子去看小白的时候,只见它一动不动地躺在兽医站的笼子里,它旁边还有很多跟它一样姿势的狗子,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它。
登时,我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穿过,那么疼,那么痛!
因为它是我的小白,我们在朝夕相处了七年的小白。
我永远记得它被带走那天的那个眼神,哀求以及不舍。如果那天我坚决一点,不让他们带走你,你也许还是一直陪在我身边带给我快乐的小白,你那么信任我,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却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我不是一个好主人!
小白,如果有来生,你一定要自己的擦亮双眼,找个好的主人家。
小白走后,我把它和小黑葬在就一起。
后来再渐长的岁月里,我看到所有白色的狗子都长得好像你,只是我从那之后再也没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