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频繁出差，所以经常打网约车，遇到过各种各样的司机，我又是个话痨，特爱和司机闲聊，自然会听到各种有趣的故事。曾经幻想过，得空我也去开网约车，只要你的故事有趣，我就给你免单。人生有时得图一乐。

上次打到一辆味道特别大的网约车，于是想起了另一个特别爱干净的车主。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姑且叫他老A。

老A开一辆别克gl8，车不算新，准确地说应该有些年头了，但特别干净。老A满脸皱纹，头发和胡子都已花白，但不显老态，他穿着裁剪合身的衬衣，戴一副半框眼镜，斯斯文文，彬彬有礼，像一个经历了岁月沧桑洗礼的中年大叔，有点陈道明的味道，应该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大叔的样子。

话题是我打开的。我说，“看你样子，不像是个职业的专车司机啊！”他笑着说，“你看出来啦？”

他说，“以前是别人给我开车，现在是我给别人开车，命运弄人啊！”他开始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是东北人，大学毕业分配到当地的外贸公司，他没有待多久就毅然辞职只身来闯上海了。二十年的打拼，找了个上海老婆，生了个儿子，开了一间年销售额数千万的公司，算是事业成功、家庭成功、人生成功的“小老板”了。

他的故事拼图里，他以为他就会这样的人生赢家到老终身。但是转机往往在意料之外发生。

前几年，老婆要陪儿子去国外陪读，因为他“吞吞吐吐”没有说出的原因，我也不便仔细打听，他和老婆办了假离婚，一套别墅，两套公寓和存款现金全部给了妻子和儿子。哪曾想到，弄假成真，老婆带着孩子和资产去了美国，但不要他了。

他成了这个光怪陆离的大城市的流浪人，忙活二十年，到头一场空。公司没有现金流自然开不下去了，家没了也无心再经营公司了，唯一陪伴他的就是这辆旧车。

他说他很久都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时间慢慢也抚平了创伤。好在他存了点私房钱，所以他用他的私房钱买了一套一居室的小房子，又比好多外来的人强，好歹他还有安身立命之处。

我说，上海一居室也得几百万啊，没想过拿着这钱回老家吗？这钱在上海可能过得捉襟见肘，但回老家可以过得相当滋润啊。

他说，不行了，回不去了。和老家县城的拼酒文化早已生疏了，和发小们饮食习惯、生活方式已经格格不入了，再说已经习惯了上海的生活，骨子里已经当自己是个上海人了。

他掏出他的上海身份证给我看。

他说，为什么很多离开上海的外地人，只要有能力，隔不了多久又会回到上海？因为上海有一种魔力，只有体验过的人才懂，所以上海才叫魔都嘛！

他说，这把年纪，找工作是没可能了，自己也没了做事业的动力。开专车也不错，时间自由，心情好就多干点，想休息也随时可以休息。收入也还行，一月2-3万到手还是不难的，这比好多上班族强啊！就这样干着吧，等退休，能拿退休金生活有保障了再看看是干是歇。

他还说，开车还有一个好，可以找人聊天，比完全在家歇着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啊。

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我祝他好！他微笑着说，至少当前看起来，还不错！

生活给了老A一个耳光，老A却努力把日子过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