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悲伤,来不及遗忘,只有待风将它埋葬———《且听风吟》。
昨天接到妈妈电话,让我和姐姐赶紧回家,奶奶走了。奶奶已经卧床半年多了,虽然早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却也来的有些突然。由于家庭原因,我是外婆带大的,奶奶对我来说就是每年过年要去拜访一次的亲戚。
奶奶怀爸爸时正处比较混乱的时代,生下爸爸后,爷爷奶奶就离婚了。后来,奶奶改嫁了,断了往来。爷爷被隔壁县的一户人家招为上门女婿,很少回来。爸爸就和他爷爷一起生活。爸爸说他爷爷自小负病,记忆中太爷爷面前总会有一摊口水连着嘴角一直悬着不会断掉的哈喇子。那还是需要工分的年代,爸爸虽小,却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好在村里大人对爸爸都很好,分给爸爸的都是较轻又分高的活。爸爸也算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老家过年有个传统,晚辈给长辈拜年,要带白糖,一家里还剩几位长辈就需要几包。所以我小时候,每次过年和爸爸一起回村里,都会拎着一个重重的红袋子,里面有很多很多包糖。随便哪里站着一位老人,爸爸都会热情的打招呼,然后塞上一包糖,从村头到村尾,一个不拉。每送出一包糖,爸爸都会告诉我和姐姐这是谁谁谁,小时候经常在他家干了什么,没少祸害人家。一边讲一边笑,爸爸说,人要懂得感恩。只是,我越来越大,糖越带越少。
大概爸爸13岁那年,太爷爷走了。爷爷回来处理完后事,要接爸爸走,爸爸不应,他就走了,不过也算和爷爷拾起联系,多了些照顾。爸爸隔段时间就会步行一整天,去爷爷那待几天。爸爸的小姑姑很喜欢爸爸,也许夹杂着更多的同情吧。后来,我的这个姑奶奶拉着爸爸,去认了妈。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奶奶,被逼着喊了声妈就回来了。自那以后,每当自己生日和过年,爸爸会去看望奶奶,带点东西。老家有句老话,“儿过生,娘过难”,所以儿子生日一定要看看妈妈去,也算是谢谢给予生命的恩情。
爷爷死的早,胃癌晚期。死的时候才四十多岁,我和姐姐都没有见过,而且连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爸爸回忆说,那时候奔走于北京各大医院中,只想着要治病,谁都没想起要拍张照片。后来专家说没得治,等死吧。回老家没几天人就没了。农村讲迷信,跑遍县城所有照相馆,没人愿意给死人拍照。
我不知道爸爸对奶奶的情感是怎样的,也很少问起。记忆中有一年过年,一家四口喝了点酒。微醺时,爸爸提起过:不管怎样,那也是我妈。是啊,那是妈妈。记得杨绛先生回忆父母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父母已去,人生至此,只剩归途。
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应对这件事情,更多的是替爸爸难过,甚至是心疼。奶奶之于我更像是一个既定的符号,一个连我和姐姐生日都不曾记得的亲戚。平心而论,我做不到悲痛,只是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悲凉,像是某种寄托突然没了根据。
奶奶,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