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聊《郑伯克段于鄢》时,我提出一个角度:武姜对共叔段是溺爱的,对庄公是不喜欢的。可就是她这个不喜欢的儿子最后却成了胜利者。所以从今时的教育角度来讲,是不是对孩子也不要关注过多,有时用力过猛反而求之不得。
一位家长抛出一句话:可是武姜在这篇文章里和在清华简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于是我赶紧就去搜了,果然是完全不同的人设啊。以下来自百度:
清华简《郑武夫人规孺子》
郑武公卒,既肂,武夫人规孺子曰:“昔吾先君,如邦将有大事,必再三进大夫而与之偕图,既得图,乃为之。毁图,所臤(贤)者焉申之以龟筮,故君与大夫宛(怨)焉不相得。恶区区郑邦望吾君亡,不溋(盈)其志?于吾君之君己也,使人姚(遥)闻于邦,邦亦无大䌛䝵(敷)于万民。吾君函(陷)于大难之中,处于卫三年,不见其邦,亦不见其室,如毋有良臣,三年无君,邦家乱巳(矣)。自卫与郑,若卑耳而谋。今是臣臣,其可不宝?吾先君之常心,其可不遂?今吾君即世,孺子汝毋知邦政,䛠(属)之大夫;老妇亦将丩(纠)修宫中之政,门坎之外毋敢有知焉。老妇亦不敢以兄弟、婚姻之言,以乱大夫之政;孺子亦毋以埶(亵)竖、卑(嬖)御、勤力、射驭、媚妬之臣,躬恭其颜色,掩于其巧语,以乱大夫之政。孺子,汝共(恭)大夫,且以教(学)焉。如及三岁,幸果善之,孺子其重得良臣,四邻以吾先君为能叙;如弗果善,㰷(尸)吾先君而孤孺子,其罪亦足数也。邦人既尽闻之,孺子或(又)延(诞)告吾先君,如忍(念)孺子之志,亦犹足吾先君,必将相孺子,以定郑邦之社稷。”
孺子拜,乃皆临。自是期以至葬日,孺子毋敢有知焉,䛠(属)之大夫及百执事人,皆惧,各共(恭)其事。
臱(边)父规大夫曰:“君共(恭)而不言,加重于大夫,汝慎重。”
君葬(丧)而久之,于上三月小祥,大夫聚谋,乃使臱(边)父于君曰:“二三老臣使御寇也尃(敷)图于君:昔吾先君使二三臣,抑早前后之以言,思(使)群臣得执焉,[若]毋交于死。今君定,龏(恭)而不言,二三臣使于邦,遑遑焉(焉如)宵昔(措)器于巽(选)赃之中,毋乍(措)手止(趾),殆于为败,胡宁君?是有臣而为埶(设)辟,几(冀)既臣之获罪,或(又)辱吾先君,曰是其荩臣也。”
君答臱(边)父曰:“二三大夫,不尚毋然。二三大夫皆吾先君之所付孙也。吾先君知二三子之不二心,甬(用)历受(授)之邦,不是(啻)然,或(又)称起吾先君于大难之中。今二三大夫畜孤而乍(作)焉,几(冀)孤其足为免(勉),抑无如吾先君之忧何。”
习惯了《郑伯克段于鄢》里那个溺爱、糊涂、不知轻重、得寸进尺的偏心母亲人设,突然看到这么一个睿智、有政治才能、口才便给、思路清晰的女政治家形象,确实反差蛮大的。但又搜了一些资料,又觉得其实也不矛盾,可以说是对立统一。况且,人本来就是矛盾的:
1、郑庄公继位时,是十三四岁的少年。武姜那时30出头,正处在人生最鼎盛的时期,而且共叔段也小。规劝他以守孝的名义暂缓亲政,对国家和家庭都是最佳选择,那时的辅佐应是真心实意。
2、共叔段造反时已经是庄公22年,这么漫长的岁月,人是会变的。
3、《郑伯克段于鄢》里,最后母子相逢黄泉,彼此酬答的段落,虽有说场面话的需要,但也有真心。毕竟母子曾经也有过感情好的黄金时代。
4、以前看《郑伯克段于鄢》,对庄公的理解是智计深沉,为了一举将弟弟置于死地,故意麻痹和纵容对方,导致对方不断膨胀,自取灭亡。今天读了这段清华简,倒觉得庄公对弟弟的宽纵中,的确有着无法拒绝母亲请求的一点真心。事后思念母亲的段落,也有了更多的可信性,人物形象倒觉得比以往更丰满了。
最后的感叹:还是要多读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