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阜师范大学 经济学院 17经济学 许红佳
眉山不老松,文章独天下,赤壁几番赏,风骨若孤鸿。
犹记高中作文时,总是钟情这样一个题目,出自《定风波》的上阕——“何妨吟啸且徐行”。初读已不记得何时何处,只有那一瞬心头震撼之感,哪怕过了多年都记忆犹新。
江山代有才人出,这千年的岁月里,多少文人前赴后继,只为所属时代留得灿若星河的浓烈一笔。观千年文学史,每一种体裁的出现,总会带来裂变般的革新,先秦民风之有辞,汉代礼典之有赋,盛唐胸襟之有诗,到两宋风雅,之有词。
词有百家,将当时文坛衬作满天星斗,又如繁育万花,一时渐欲迷人眼。临安秦淮的水汽,向来是生就多少才子佳人的好去处。豪放处有稼轩坐镇,柔婉处首推易安柳七。而子瞻,后人将其推作豪放词宗,因他从不拘泥于柳七所倡情致妩媚,而言词须自成一家,风格须壮美如落日长河,意境须阔大如山原沧海,词品亦应与人品相一致,其内容一抒胸臆与独特体味,无事不可写,无意不可入。
曾读一阕《望江南》,心中会意,喜不自胜。词中阅尽千帆皆是过往,登临远眺,满城风光尽收眼底,原来此间繁华不过如此,可故乡早作他乡,何妨饮对新茶,不过今朝醉梦,且行且歌。。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每一阅此,万般心绪,豁然开朗。就好似,乌台诗案后,政坛少了一个未谙世事的鸢飞戾天者,黄州多了一个恣意安适的东坡居士。
少年意气不得知,惟愿诗酒趁年华。能写出这般字句的,该是怎样的妙人。将百炼钢化作之间绕指柔,那独对赤壁、循古怀今,慨叹“大江东去浪淘尽”的伟岸身影,亦会在夜阑人静无眠时,枉对千里孤坟,有着“无处话凄凉”的断肠情思。
是漂泊客,是多情人。为发妻王弗亲手种下满山松涛,写下千年相思,给了爱妾朝云一生陪伴,待到百年,也未有辜负与续弦闰之“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誓言。谁都没有相负,不过是,深情了一生。
林语堂先生曾这样评价他,“苏东坡比中国其他的诗人更具有多面性天才的丰富感、变化感和幽默感,智能优异,心灵却像天真的小孩——这种混合等于耶稣所谓蛇的智慧加上鸽子的温文。”
他可以是一个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昨夜还在醉酒孤舟,写着“小舟从此逝”的悲凉言语,今日便卧眠家中,游梦山水。他可以是一个伟大的人道主义者,会为了素未蒙面的陌生人感伤流泪,写出那些情真意切的诗句。他可以是一位在政治上专唱反调的人,一贬再贬,却还惦记着岭南的荔枝花开了又谢。他更是一个月夜的徘徊者,一个诗人、画家,甚至是,一个小丑。
曾记得苏堤在初春的清晨里,烟柳笼纱,波光树影,婆娑着温柔的光晕,那是他步入的每一出痕迹,将这般有趣的灵魂,融在西湖的光阴。
“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问钱塘江上,西兴浦口,几度斜晖?不用思量今古,俯仰昔人非。”
也许只有切身经历,才懂得哪怕潮涨潮落,夕阳老去,都能瞧见过往与明日,有多少人世浮沉,不过是俯仰之间。
其后的漫长岁月里,多少人效仿追寻那字里行间的旷达明远,肖想在挫折落败后仍可含饴弄月,相邀孤鸿,却又有多少真正风骨如斯,有着大雨如珠落,却仍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
醒也酩酊,醉也伶仃,人生不过一句“何妨吟啸且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