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想着麦柯现在也是这样走着的吗?
一辆辆车子在喘息。人们行色匆匆。这个城市忙碌,浮躁,冷冰冰的缺少人气;拥挤,沉静,绿植稀疏的荒芜。她喜欢这个城市。
暮色渐浓,一层浸染着又一层,渗透天边,深沉地如同古老的寓言。沉默地诉说着。耳中传来贝多芬第九交响曲的钢琴声,铿锵有力,眼前的天空莫名的有种神圣的庄严。波澜不惊的闲笔。
一列动车从桥上驶过,带着长长的呼啸声,像大地沉重的喘息,淹没了桥上一无所有的孤寂。列车何去何从?循环往返而已。知道车上没有自己关心的人,所以一切问题都显得更加随意。
她还记得第一次坐火车。她安静地坐在座位上,默默地打量着周围。那个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两三个小时的车程是一个很漫长的经历。对面的座位上坐着的应该是一对父子。那个男孩应该同自己差不多大,一直专心地喝着一瓶罐装的饮料。那爸爸皮肤黝黑,身材矮小壮实。他的胳膊上有一个纹身,是一只线条很粗,看起来画得很粗糙的蝴蝶。像是孩子的涂鸦。她偷偷地看了又看。旁边坐着一位大哥哥,看着像是一个大学生的模样,戴着一副黑边眼镜。他妈妈坐在旁边的座位上,隔着过道。母子俩在轻声交谈着。
你们的项目怎么样了?
快要结束了。做了这么长时间,挺累的,结束好。
之后呢,你什么打算?毕业后进你爸那里吗?
再看吧。
再看吧。过了这么多年,云堇仍然记得这一句,以及那种不轻松的语气。
脑海中再次回响起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当年那个火车上的自己还在好奇,自己长得像大哥哥那样大的时候会做什么工作。
能看到公寓的楼时,暮霭沉沉,墨色的蓝已浓的化不开。云堇四处张望,仍然没有发现小黑的身影。已经四五天没有看到它了。竟然会有一种失落感在心里滋生。
于枍正在用装化妆水的小喷壶给桃美人浇水。她显得很郑重很认真。
番茄鸡蛋面已经做好了。两个人一边用白瓷碗吃着面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你还记得我师父吗?”
“嗯,那个爱抽烟的五十多岁的大妈。人很直爽很有主见。”
“对。我一直以为她有一个幸福而完整的家庭,今天才知道她是一个单身母亲,真不容易。她儿子今年大学毕业,今天偶然遇见,很有礼貌很阳光的感觉。师父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
“是很伟大。就是感觉有点吃惊。”
“我也是。她还和我聊了聊对婚姻的看法。她还说不要盲目从众,不要看到别人生孩子就生孩子。”
“你怎么回答的?”
“我就认真听着而已。”
“你是没想过吧。”
两个人相视而后哈哈大笑。
于枍坐在阳台的一个蒲团上,月光幽幽地倾泻下来洒在身上。她像是一个雕塑。江铜的主播节目已经到了尾声。她想起第一次听到江铜的声音的那个夜晚。在乐团排练完一个新曲子,打车回家。司机正在听收音机里的一个节目。主播的嗓音清脆柔美,十分悦耳。她便问司机师傅这是什么节目,并记下了。她打过很多次车。一辆车就是一种人生。每个司机都有一个自己的专属电台。
打开黄昏的台灯,写日记。
10月23日 星期二 月光清幽
生命中总有一瞬间是那样的奇妙。在别人的声音里听着自己的心跳,绝望得真想哭出来。没有原因,没有理由,没有预兆。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默默地被时间遗忘了,也将被记忆囚禁了。即使坐在那里,我也找不到自己的坐标,只能被安排着。
没有拉小提琴的第二十三天。
究竟音乐是什么?我是什么?前方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