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24岁。
这些年每次看到大火,我都精神恍惚,一阵眩晕,良心总是不安,一段隐秘的童年往事常常让我心惊肉跳,那个烧死在废弃小学里的年轻人究竟是谁呢?
时间倒溯,那年我12岁,我疯狂的迷上了打乒乓球这个国民运动。农村没有太多场地,我和刘明在村子南头一个废弃的小学里发现了可以用来玩耍的台子,这让我俩喜出望外,同时我俩约定保守保密,不能将这个秘密场地告诉除我俩之外的任何人。
这个废弃的小学有些年头了,他是我父亲小时候上学的地方,由于临近河边,每年夏天暑假都有孩子淹死在河里,家长们不放心,后来在村子北边高地上建起了新小学,这个老旧小学便退出了历史舞台,逐渐被村里养牛大户占用,用来储放麦秸秆,玉米秆。这里平时铁门紧锁,整个校园长满了杂草,废弃的教室里堆满了干燥的玉米秆,用来让牛过冬吃。我们正是无意挤进了铁门,才发现这里居然有个完好的乒乓球台。
12岁的我太热爱乒乓球了。那时学校还在准备奥数竞赛,我根本顾不上这枯燥的数学训练,每天下午放学都和刘明逃掉补习,冲向荒废的小学。那是枯草衰败的秋季,下午6点多,天已经几乎黑透了,我和刘明还是没玩够,贪恋着打球的乐趣,迟迟不肯回家,后来刘明提议,点一堆枯草,映着火光可以继续打球,这个提议迅速得到了我的赞同。我俩很快行动起来,把枯草、麦秸秆, 玉米秆、树枝聚集在了一起。那时我们已经偷偷学会了抽烟,所以身上都会带着打火机,火堆很快被点燃。此时我俩已对乒乓球失去了兴趣,我俩围着火堆,添柴加火,火被越架越高,很快我俩意识到了危险,决定扑灭这个我们还能控制得住的火堆。小孩子确实勇敢,两个人四只脚直接踩向火堆,企图把火扑灭,事实上我们差一点就成功了,如果不是在火光中看到教室里有个人影朝着我们冲过来,嘴里还喊叫着什么。
我俩以为是养牛场的老刘,老刘特别凶,手里总是拿着抽牛的鞭子,骂骂咧咧没好气,吓得我俩拔腿就跑,也顾不得那堆火是否被扑灭,心里想道老刘肯定会先把火扑灭,这样他就没时间追我们了。我俩挤出铁门,就各自奔回了家。我到家时满头大汗,免不了被我妈数落一顿:"天天疯玩不知道回家,知不知道今天你生日,还乱跑,把我给你煮的鸡蛋快吃了,等你老半天了。”一个鸡蛋还未吃完,只听村里大广播吆喝了起来,村南头小学着火了,大家赶紧救火去。父母听罢,端起脸盆,提着水桶就冲出家门。那天我害怕急了,早早上床睡了觉。听说救火当晚,整个村子的人都过去了,火光冲天,大家救到半夜,火势才控制住,所幸只是烧了一些玉米秸秆,麦秸垛子,并无大碍。父母回来时我已经睡熟了。
第二天一早,养牛场老刘去盘点损失,却在火堆里发现一具焦黑的尸体,吓得他双腿打转,赶紧报了警。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以及附近的村子,我们小孩子也都知道了——那天大火烧死了个人。这可把我和刘明吓坏了,由于我俩是偷偷钻进去打乒乓球的,谁也没告诉,所以并没有人知道这场大火因何而起。我俩抱定了以命相抵的准备,天天提心吊胆的上学,再也不敢去那里打球。
很快关于烧死的那个人的消息在村里成了特大新闻,因为警察发现了一件十分蹊跷的事,烧死的这个人是个20多岁的年轻人,可是我们村里并没有这样一个青年失踪,不但我们村没有,邻近村也没有这样一个年轻人失踪。警察连续几天在村里盘查,一无所获,关于这个烧死的年轻人的身份始终无法确认,仿佛从天上凭空掉下这么一个人,烧死在学校里。由于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老刘也怕惹麻烦,偷偷给警察塞了钱,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过去了,十几年来竟成了一桩悬案。
我和刘明谁也没再提过这个事情,这件事像一块巨石沉进了水底,我俩心照不宣的把它埋在了心底。日子就这么飞速的过着,又过了些年,我们高中毕业,刘明没再继续上学,去外地打工了,而我也上了大学。两年前他挣了些钱,买了一辆面包车,在老家给人拉货。一次在高速上,他鬼使神差的竟开车撞上了护栏,整车报废,他伤势严重被送进了ICU。我去医院看他,弥留之际他还是忍不住提起了当年的往事,他恍恍惚惚的跟我说:“你记不记得当年烧死的那个人,是不是他来索我的命啊?”我告诉他不要瞎想,好好养病。过了几日他还是没熬住,竟走了,这让我非常感伤。
我回到大学,性格变得愈发孤僻,大学生活变得异常艰难,总有一件沉甸甸的事情拖着我,令我举步维艰。直到今年,我24岁毕业,找到了一个互联网公司非常满意的工作,人生仿佛要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生日那晚,我给自己开了一瓶酒,自斟自酌,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有个心结,我好想回到我12岁生日那天,去告诉自己,不要玩火,不要玩火,一个年轻的生命因为我和刘明贪玩就消失了,这些年来它一直折磨着我,刘明已经走了,我只能独自承受这份内疚。
我毫无意外的喝大了,等我醒来,我蓦然发现自己竟站在一个破旧的教室里,四下空无一人,只有一屋子的玉米杆在我周围,我向教室外望去,我惊奇的发现,小时候的我和刘明正围着火堆在踩火,我惊异又惊奇,然而我已顾不得这混乱的一切,我只想弥补我当年犯下的错误,决不能让大火烧起,我向着教室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喊,想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俩跑开,这一切熟悉的可怕!!!我冲向火堆,试图灭火,火苗越窜越高,火势越烧越旺,我被大火团团围住,逐渐失去知觉,失去了一切。
我并没有从大醉中醒来,事实上我父母报了案,说我24岁生日那天失踪了。警察经过多日调查,认真的基因比对和参考,慎重的告诉我的家人:“我们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你你们记得12年前那场大火烧死的年轻人吗?他的基因和你们孩子有99.99%相同。”
我24岁那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