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夏入秋,差的只是一阵磅礴的狂风,一场淋漓的大雨。夏秋之隔,37度和27度,红色高温和蓝色暴雨,酷暑和清凉,就在猝不及防中笼盖头顶,灌满大街的每棵树梢,小巷的每片花瓣,串进每户洞开的窗户,哗哗掀着窗帘:立秋了,立秋了。你拽直身体,忘了满脸的油汗,不愿睁开眼皮,让凉风习习一阵一阵拂过,脑壳里翻起一个浪花:幸福虽然不会着陆在此时,也不知在何时,但凉爽毕竟来了,电扇还不能收起,空调电费可以少缴了不老少。
出门上班,小雨霏霏,天空明亮。昨天还焦眉愁眼的人行道树,今日精神抖擞了许多。湿漉漉的街道塞满了久违的负离子,你抽出雨伞,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雨中漫步。虽然这样会让共享单车公司少赚几块钱,也铁定不会在秋婵乱叫、浓荫遮盖的小公园那条小道上遇到丁香一样的姑娘。
你站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蓝色白色的雨披等着,红色黄色的雨披匆匆滑过。车辆慢慢溜达,停下,堵塞了路口,有人按响焦躁的喇叭。你想起吃早餐时看到的一篇短文。是某报退休大V写的,他说经济下行,抑郁症时有发生,叫人们要做好心理健康。网友的评论不太客气。有的说什么时候了还来灌心灵鸡汤,有的说他拿着高额退休金说风凉话,最后一条只有一个字:GUN。老先生文笔章法不赖,就是口吻脱不了几十年练就的八股气,古道热肠中总会时不时冒出丝丝酸气,怎么都叫人欢喜不起来。看老先生的文章,分分钟会想起三味书屋中迅哥儿的那个老师。
走过幼儿园。幼儿园闭门放假了。没见那个可以记住每个莉莉丫丫和戴维的门卫,少了很多嬉笑和闹热。门前的人造青石板水淋淋的,上面贴着东一片西一片半黄半绿的梧桐叶。孩子们没上学,没有天真的眼来喜欢它们,没有小小的手来陪它们玩耍了。
走过麦当劳。走过香喷喷的豆浆油条,走过白气袅袅的包子馒头。卖串串的点不卖早餐,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斜坐了,细细择菜。
一个上学的小姑娘脚步匆匆超过我,手上的塑料袋装着早晨吧,一晃一晃的。江油那个14岁女孩遭校园霸凌的事情有了初步处理结果,施暴者全部被从重处罚。但校园霸凌是个顽疾,事涉未成年人,从重处罚从轻发落都不太适宜。这不仅仅涉及个人、家庭和学校,也是整个社会面临的治理困境。说什么加强学生心理健康建设啦、家长要负起监管责任啦、老师要怎么怎么做啦这些大话和官腔固然讨厌,但扛起键盘就往前冲也并不可取。埋怨和骂人就能解决问题,那世上就不存在问题了。时间不一定是解决问题的良方,但可以充当摩擦和碰撞间的缓和剂。
上地铁。一对小情侣在闹小情绪。小帅哥头扬着,脸紧绷,望着对面的世运会宣传视频,好像看入了神。小美女完全不在乎,开开心心玩着手机。按照宇宙运行规律,没出息的那个一般装X过不了三站—嗯,地铁开过马家坝,我合上手机,小情侣的动作果然遵守了普遍的规律,亲亲热热的肩膀又挨上了。
得到幸福有时也挺简单的。从夏天到秋天,可以花上几个月时间,也可能只需要一阵风,一场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