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忙年了。
如今忙年也简单,拎上包包,超市里逛逛,一次又一次地搬回装得满满的大包小包。就刚才,往冰箱里又塞了不少。拣着拣着,几袋“思念汤圆”竟引得我浮想联篇……
这些袋装的汤圆,各种品牌各样馅,吃过不少,确定都还不错。然而,虽满足了口福,却无有心中的那份期盼,那份喜悦,少了那份“思”、“念”的感觉。
小时候,每每到了冬腊月间,母亲总会张罗着磕汤圆面:将糯米与粘米按8:2或7:3的比例掺合,先用清水泡着,泡个三四天吧,一天一换水的。之后选个晴朗的日子,将糯米沥干水分,就去磕汤圆面了。街坊陈品香作坊内有一石碓,母亲带着我们去过。把米舀进碓窝子里,母亲或姐姐在那头踩着碓杆,嘭、嘭地舂着,舂一下,我就拿一竹棍,在里面拨一下,舂一下,拨一下,米,慢慢地变成了粉,这时,满脑子浮现出一碗碗白白胖胖的汤圆来。舂完后,用一布单包着,拿回来过筛后用门板摊开,晒干,第一天一定要暴晒,不能沃着,不然煮出的汤圆会泛红的。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街坊邻舍都搬出了自家的门板、簸箕,一起晒汤圆面,也一起晒着太阳。大人们东家长西家短,有着扯不完的话题,孩儿们便成堆地疯着……
直到正月初一早上,终于能吃到汤圆了。不能叫汤圆的,要叫元宝。还在床上,只听母亲在喊,得元宝了,就要赶紧起来,一人一碗,四个大大的元宝,四季发财!
转眼就是元宵了。过年没吃完的各样腊菜(可能是大人有意不吃完的吧),收拢来切成肉丁,配上豆干、葫萝卜,烩成馅,用汤圆面做成粑粑,就成了“元宵”,刚蒸熟时还不是蛮好吃,等冷了后放在坛子里保存着,这样就不会裂口子,想吃的时候摸几个出来,架在炭火上烤,烤的有了焦黄的壳壳,馅里的油滋滋地往外冒时,那才叫好吃咧。正月十五吃过后,一定要留些二月初二吃,二月初二是土地爷爷的生日,吃粑粑是为他做寿,吃了腰不疼的。
五九年,大旱。接下来三年天灾,又接下来四清、文化大革命、上山下乡,人祸。那年头终日想的是如何吃饱。但母亲常说,四节不空过。年前磕汤圆面是不能了,但她也总是想法要在大年初一的早上让家人能得上元宝。那年头每人过年供应半斤糯米,兑上一半的粘米,泡好后,用石磨磨成浆,拿布单包住吊干,初一早上直接做汤元就成。有时等吊干来不及了,就将米浆拿布包好,用灶灰糍干,一样的,这叫糍浆,现在街上有卖糯米粑粑的,我们这儿叫糍浆团,就是。
八十年代初,我又去磕过汤圆面。陈品香老房子早已拆除,听说解放大队有碓,去了,自己舂,要按米的斤两收钱。
当年,吃是一种想往,做是一种享受。在这样一轮又一轮的想往享受中,我们长大了,老了。
现在,农家都用上了电磨,石磨、石碓成了文物。和老姐姐、妹妹们结伴游车溪,见到了石磨、石碓,有一种亲切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