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尘封的记忆里,一直认为红墩界镇是个安静、闲适的小镇,远离大城市的尘嚣与浮华。那里有不起眼的小山,有一望无垠的沙柳林与苧条林,绿色如浪的麦子,有高耸笔直的柳椽,还有外婆家门前的那条不知名的小河。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一个叫白城子的地方闯入我的视线,再后来才知道白城子因为有统万城而岀名,红墩界这个小镇也因为统万城而名声大震。
第一次到统万城是上中学的时候的一个夏天,那时候一群同学徒步几十里,一路上有说有笑,甚至有音乐细胞的同学还不时的吼几句拿手的歌曲,于是大家纷纷响应,顿时歌声四起,甚是壮观,手巧的同学将毛头柳树的细枝掰下来编成各种造型不同花环戴在头上,一个个活像特种部队里的战士,边走边跳,口里吹着自制的柳笛,吹着不成曲调的旋律走在田间小道上。不一会儿就到了统万城的脚下,那儿有条小河,桥身十分简单,四五根碗口粗细的柳椽随意地搭在河的两边,柳椽的中间部分被过往的行人打磨得光滑、油亮,桥两边的椽头下的青苔斑驳,岁月的痕迹依稀可见,农人挑着担子,光着脚板,拉着牛稳稳地,不偏不倚地走过,背上的扁担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身后的牛眨巴着两个大如铜铃般的眼睛,一闭一睁,不紧不慢,时而有节奏地向外翻卷着柔韧的舌头,不停地在嘴边舔来舔去,鞭子似的牛尾有力而又悠闲地上下左右地甩着,四只脚踩在柳椽上发出了“吧嗒吧嗒”的响声。桥下的流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翻滚着绿浪,裹挟着沙子一路欢歌而去,岸边的芦苇与香蒲在欢快地畅谈,不知名的野花由着性子疯长,远处的庄稼黑压压的一片,一阵风吹过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浓郁的草香扑鼻而来,潺潺的溪水中偶尔有水鸟逐波戏浪。
过了这桥,爬上一道坡,走一段沙路才到了统万城,俗话说有水有山才是真正的风景。统万城第一次印入眼帘,远看就像一个高高筑起的灰白色的烽火台,翘首而望,戒备森严,严阵以待,但统万城在当地的人们的眼里充其量就是一个高高垒起的土堆而已。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统万城后的真实想法,总觉得它没什么意思,一直认为这次游览中更有吸引力的是当地的老乡告诉我们在统万城脚下随时可以捡到铜钱、银元、甚至是元宝之类的珍宝。现在想想原来贪财这种欲望不是后天修养而成的,于是大伙两眼放金光,瞅着脚下踩过的每一粒沙子,每一颗石头,竟然冷落了旁边这座曾经在蒙古草原上盛极一时的国都,也竟然忘记了自己的初心。因此后来和同学们每每谈起这件趣事,还后悔走了那么长的一段路,亲自去看望这座梦寐已久的蒙古草原上的唯一遗留的城池。这样的美好的记忆一直定格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事隔二十多年,我再次与统万城相见,内心深处泛起涟漪,无限的遐想与感慨并存,顿时觉得统万城原来是高大、威严,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容不得半点羁绊与束缚,更容不得亵渎与侵犯。尽管历经岁月的冲刷失去了往日的辉煌与壮观,但它那种作为国都的那种精气神依然在苍茫的大漠深处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犹如一颗璀璨夺目的星星壤嵌在大漠深处,曾点亮了绿色草原的文明史,也积淀中华五千年的悠久灿烂文化。恍惚之间,忽然听到那些草原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们骑着骏马一路高歌而来,“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金戈铁马 ,战鼓雷鸣,军旗在西风中猎猎作响,胭脂凝夜紫,角声满地,气吞万里如虎……而如今它像一位留守老人孤零零地矗立在浩瀚无垠的沙漠之中,除了满足游客的好奇心,几乎无人问津了,再仔细端详它似乎更像一个战将,一个身披铠甲,身握兵器,稳坐战骑之上,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社稷,一统万邦,八方来朝的统帅。它的旁边有依稀可见的零星的小城,斑驳的城墙隐隐约约向远处延伸,空旷高远蓝天下的统万城,不再是庄严肃穆、残垣断壁掩映在漫天黄沙之间,只能在烈烈西风中凌乱,在夕阳的余辉下隐隐幽咽。今天的它被遗忘在历史的角落,成为一个传奇故事。它不再飞扬跋扈,不再叱咤风云。
统万城终被岁月无情地遗忘在历史长河之中,淹没在广袤无垠的大沙漠中成为一个历史性的符号,曾经一座在草原上盛极一时的王国,已经被漫天的黄沙掩埋,成为一座死寂的古都,只能被写进泛黄的书页,成为历史中沉重的一页。岁月如流,一切皆为过眼飘散的烟云,曾经叱咤风云的赫连勃勃早已化作茫茫草原上一粒尘埃,飘散在时光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