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英吉利……”
血迹滴落在指缝间,感受到手心的黏腻,男人垂下视线,看着对方的轮廓,他唇角微动,哽咽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美利坚从来没有想过,一直挡在自己身前的兄长到最后竟然开枪了,子弹穿过他的右肩,刺痛感慢慢涌上来,英吉利将枪口继续对准他。
眼泪滴落在枪口上,四溅的水花映在那双眸子中,有那么一刻,美利坚真的后悔了。
他的哥哥,他的爱人,他唯一的亲人,为什么要这样逃离他,逃离他圈定的安全区,拿枪抵着他,拿他的命来逼迫他做出选择。
明明他们才是唯一可以信任彼此的存在,现在却走到这种地步,他只是想知道,英吉利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他。
他错了。
拿英吉利的信任去做局,将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身上,可他的爱是真的,在北地许下的誓言也是真的,他只是从来没想过,真相会让英吉利这么痛苦。
“美利坚,放过自己……”
“哥,我错了……你给我一次机会,我求求你……”
英吉利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没有犹豫,依旧开枪。
血花在子弹穿膛而过的那刻飞溅,他跪在地上看着他站起身,对方被他亲吻过的脖颈却同样因他带着恐怖的掐痕,美利坚知道自己脖子上的痕迹同样不轻,可是看着不复以往的恋人,那种凌虐感在刺痛中慢慢滋生在他心中。
他看着英吉利起身,听见他仍然带着哭腔的声音。
“我的父母因为战争死亡…我的兄弟也因为战争死亡,美利坚,你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诉你这些令我痛苦的过去,你以为我能原谅你……可对不起,我不能……”
他是人,然后再是英吉利。
美利坚的意识慢慢模糊。
第二声枪响惊动了门外的人,阿维斯加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英吉利拿着枪对准自家少爷的后脑。
而美利坚不知生死地躺在地上,身下血迹染红地上的衣物,英吉利看了他一眼,看起来没有放下枪的意思。
而细看,英吉利的手腕却不住地颤抖。
阿维斯加连忙冲上去护在美利坚身后,英吉利一愣。
“你要护着他?”
“先生,这是我的职责。”阿维斯加认真道。
“你的职责……阿维斯加,忘了谁才是你的主吗?”
“没有,先生。这是您告诉我的。”阿维斯加偏向灰色的眸子映着英吉利此时狼狈的模样。
“呵…冠冕堂皇。”话落,他将枪丢在地上,随手地上捞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便走出了这间房间。
当他走出房间的下一秒,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其中有部分是他亲手交给美利坚的人手,熟悉的面孔一次次告诉他,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蠢事。
他爱美利坚,也不爱美利坚。
“先生,很抱歉,我们不能让你离开。”
──
“关着他,这件事控制住……不能让事情传到其他人那里。”
“好的,少爷。”
“你等一下。”
阿维斯加转过身看向他,美利坚坐在床上,盯着他的眼睛。
“英吉利的情况怎么样?”
阿维斯加脸上露出一个微笑,向他回道:“先生一切都好。”
美利坚点点头,摆手让他离开了。
再阿维斯加走后,另一个助手走入房间。
“先生。”
“情况怎么样?”
“大鱼已经上钩,已经开始收网了。”
“盯紧阿维斯加,别让他发现。”
“已经安排好了,关于英吉利先生的……”
“嗯?”
“属下知道了。”
美利坚抬起手,看着自己手上还没被洗干净的血迹,低笑一声。
“哥,最好的棋子还是你。”
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呢……
像美利坚这种走钢丝的疯子,什么都做得出来。
窗外的阳光落入房间中,一地未收拾的衣物散落着,满是褶皱的白衬衫下露出一角信纸。
【A】
──
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在那些宛若野兽咆哮后疮痍满目的大地上,踩在遍地猩红黏腻之上的感觉,夜里如潮水般的恐惧涌来,拍打着每一条神经,能听到一些人濒死时的呻吟,听见那些明显年轻,同样恐惧的声音,从战壕的前方,后方传来,他们哭叫,呻吟,谩骂,直至他们的气息渐渐微弱下去。
幽魂般的声音传遍整个战场,却又找不到他们身处何处。
几千米外的地方还在经受炮火洗礼,弹片飞入一个男人的脑袋,他瞬间失去了生命倒地,那些眼里没有恐惧的,已经被原始野性支配的人形生物对着彼此互相开枪,血肉横飞的战场从来不是游戏,那些在枪炮声下声嘶力竭的嘶吼声微不足道,生命在每一秒的黑夜中彻底消失,甚至找不到任何一点前兆,风吹过来先闻到的是浓郁到极致的血腥味,然后才是火药的味道。
英吉利亲身来过战后的地方,时间能掩埋一切痕迹,在土地上肆意生长的绿叶红花茂盛的代价却是不计其数的生命,血迹在斑驳被吸吮褪色,可英吉利知道。
失去孩子的母亲哭泣,失去父亲的孩子依旧懵懂,失去兄弟的至亲今后每每提起那个熟悉的名字仍然心中刺痛,那些在战场上的胜利者得到了病痛与永生难褪的痛苦。
而在血迹蔓延至尽头的道路上,踩在骸骨之上的主使者是无比罪恶,无数人会带着最原始的恶意憎恨他,亦有无数人憎恨敌对的一方。
该叫那些无知的人看看,鲜血流淌意味着什么。
荣誉是血泪痛苦铸就的安慰奖。
只有医院才能表明,战争意味着什么。
年轻的他们心中不会存在任何东西,除了恐惧,绝望,死亡,二五年的夏季是最血腥最严峻的季节。
英吉利会使用枪支,出于自保的需要,但是他却很少使用,因为这会让他想到幼年至今未模糊的过去,血淋淋的,最残酷的过去,是比被雪花覆盖掩埋更令他窒息的过去。
在十几年的夜里,似乎渐渐被他所淡忘。
曾经的英吉利是战争的受害者,现在的他变成战争的主导者。
这是美利坚对他犯下最大的过错。
看似冷漠残忍的眼眸里始终藏着温柔的底色,这是他未遗忘的誓言,他在某一刻甚至想过杀死美利坚。这个使他无比痛苦的凶手。
──
说明后半部分来自《西线无战事》
年轻的他们心中不会存在任何东西,除了恐惧,绝望,死亡,二五年的夏季是最血腥最严峻的季节[微改]
只有医院才能表明,战争意味着什么。[无修]
还有部分结构来自《西线无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