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卷 脑中之脑 第20章
上一章 第19章
好久没来了,年初办了张园林卡,就和笑笑去了几次,留下了花絮般的回忆。我从进门就走马观花,不知道是何滋味,在公园里的每一步都五味杂陈。在别人眼里,这里是花花世界,青松翠柏,我看到的是,以前公司里的同事们集体出来郊游,在公园的某个草坪上,一个人给烤串翻着面、刷着油,其他人在分饮料,偶尔有个人会说个黄黄的笑话;在公园里,大家讨论的是,这个公园里的景色多么怡人,而我则回忆着原来的那家公司里,曾经的某个项目是怎么被分解为几个小方向,大家互相匡扶,解决问题。酸酸涩涩的往事,如被晒化的雪水,流入心房……
“天气真好啊!最近都是晴天呢!”我听到一个女生说话的声音,和笑笑的声音很像。
我四处张望,没看到她。继续前行,人群中,好像看到她的身影时时出现。
我想起了手机刚才的信息,于是掏出手机,微信里的留言是笑笑,她说:“你怎么样了?”另外有两条消息撤回了。
“我在逛清怡园。”
几分钟后,她才回信。
“哦,你也换工作了?”
“嗯,上礼拜换了。”
“好好工作吧。”
看到这句话,我也没啥可说的。
可能是我想象力太丰富,曾经多次想象跟笑笑在这里牵手,毕竟这里是樱花圣地,在这里牵手真是幸莫大于此。
但是今天感觉很不对,总觉得有认识的人在附近。
“她倒是有可能在这里。”脑中的声音出现,它已经有了一个新名字,墨菲斯。
“墨菲斯……她真的会来逛公园?我脑袋不够用了,你帮我分析分析。”
“她说过她有事吧?你觉得是什么事呢?”
“谈生意?交朋友?这不可能,哪个朋友需要逛公园来增进感情?中国人有哪桩生意不是吃饭的时候谈成的?”
它不再说话。
我好像也用不到它。
看来墨菲斯帮不上忙。
继续埋头走在公园里,周围都是人。赶着去玩的人,赶着走到目的地,去看自己想象中的美好风景,沿途多少诱惑,毫不留心。现代的城市,随便一条路上都是花花绿绿的,任何一个人哪怕在节假日,又有多少精力时间去享受这繁花似锦?我也只是个人,我也赶着去工作,赶着去看我想看的东西。
人都是情绪化的,一万个人眼中有一万种花得样子。
我也情绪化,喜欢什么就喜欢到底,讨厌谁就老死不往来……我做任何事都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指引,想要凭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里,我觉得好像是一个完全受自己感情支配的动物,而我的感情,完全不受我控制。
我就像个提线木偶。
人就是这样,看到任何东西先把它符号化,遇到事情先调集情绪,再调动身边所有力量去解决掉问题。但是如果没了情绪,那还怎么简单地应对如此复杂的世界?没了符号,怎么才能记住那么多的个体信息。生物能存在,就是因为简化了世界。情绪是本能,符号化是潜意识。
这些想法是怎么到我脑子里的?我猜可能是长时间读过很多相关文章的结果,它们自动在我脑子里运转,交织、融合、筛选……这实在是让我感到空虚,好像我的思考没有任何意义一样。
公园深处,樱花树上,连芽孢都没有,一年的生气竟然都只在3、4月的时光,花开花凋,落地为尘土。
樱花谷里,张着一块大牌子,写着“圣诞快乐”。
哦对,今天是24号,明天就是圣诞了。
“圣诞夜平安。”我群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
“你也是。”
“圣诞快乐。”
前同事都回我了。
只有笑笑没回我。
逛完景点,我们离开公园,来到停车场,余光看到一个身影,视线追过去,却已不见了踪迹,好像在哪里见过。
“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吧,工作要紧。”墨菲斯说,它每次说话都很简略。
我不再犹豫,驱车带爸妈回家。
回到家中,我把自己关在卧室,下午的时间几乎都在思考该怎么解决让它自己设置购买多少手,而不是我来设定。准确率当然是个更大的问题,“判断函数”似乎未能解决准确率的问题,只是个摆设,因为哪怕没有这个函数,随便胡乱买卖,判断对的概率也在50%左右。
想来想去,最先要解决的是一个问题——怎么激发出它的能动性。
我自言自语地分析:“我记得老头说过,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这个机制叫什么?’,然后我的回答是‘反馈’……啊!”我大叫一声,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老头问我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它其实就是一把钥匙,打开“生物成长”大门的钥匙。
终于理解老头的意思——原来,一切的起始都是反馈带来的,不论是人还是其他动物,不论是植物还是细菌,不论是媒体还是化工厂,不论是科学还是宗教,都依靠这个机制来调整、进步、调试、成长。其中,人类的成长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生物通过在自己的身体里设置反馈机制,来促进自己种群的繁衍,基因的遗传。
每一个动作,哪怕再小的动作,都有反馈——我吃完饭会感到满足和愉悦,是因为体内分泌“血清素”,是它让我每次对美食都无法抗拒;我看到一个美女会心动,是因为体内的“多巴胺”,我感到愉悦、兴奋、激动精神亢奋以至于去追求她,当然**会让我更多地分泌这个激素,或者叫它神经递质更为精确;我以前常常运动,运动完了全身舒畅,那是“内啡肽”在补足我的兴奋感,让我不至于因为体能下降而感到劳累……
每个个体的每一个动作,都受到来自体内激素的“激励”,其中有的是用来让生物感到“我还需要努力劳动”的“负反馈”激素,有的是让生物感到“我的做法很正确”的“正反馈”激素。
可是,是什么在释放这一系列的,让我们都围绕它来行动?
究竟是谁在背后设定这一切?
一阵QQ群的声音吵醒了我,我吓了一跳,拿起手机来看,又是“云玲课堂”。
我迟早要关了这个声音。
“教授,能帮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导师给我的课题好难啊,求助!”
“这个难度应该只有教授会吧。”
到处都是对教授的呼求。
“教授去哪儿了?”
“你们那么吵有用吗?今天圣诞夜啊,笨蛋!”
看到这句话,我不禁笑了出声,我知道老头是去过二人世界了。难怪王虎那天跟我说那句话,他一定也是恋爱中的人。我真是单身久了什么也不懂,如果有人能教我些追女孩的方法就好了。
看着他们聊天,我本能地想象着一个老头,一个脑力发达的退休老人,和一个女人,女人年过40,却很魅力,他俩正在度过充满激情的圣诞夜……确实让人唏嘘。如果老头是凭借自己的聪明吸引到了有魅力的女人,那倒也算了,可是这个女人是那么的年轻,和他差距有20多岁,他是怎么做到的?
“叮叮咚”一条推送过来,“未来人类可以和AI谈恋爱”。
我失声笑起来,心想这怎么可能?谈恋爱,我的对面当然得是个人才行啊~不然,我对着一个机器人么?
等等,我可以假设它从一个机器开始,从大脑的角度出发,一个机器应该有什么才能叫人?
当它听到我的倾诉时,能识别出我的伤心并且给与我安慰;告诉它高兴的事情后,它便跟我一起高兴。
再进一步,它会跟我分享它得经历;再进一步,它会告诉我,人生中的各个关口,怎样做才是最优策略,这倒是AI的强项。
最终,达到一种它“脑”中的想法左右它,而我完全捉摸不透它的地步,这也是跟人谈恋爱的魅力所在。
我不自觉地笑起来。
如果我真的设计了它,其实,我就成了它的“大脑”,而它自己只是根据我的智力设计出来的一个反馈机制下的自我成长的算法,它始终是逃不过算法的牢笼的。
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但不是很确定,如果我的想法成立,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AI才永远无法超越人,永远只是人类的工具。
想到这里,我哑然失笑。
从散乱不堪的桌面上,我抽出一张草稿纸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下此时的灵感。
就像作曲家舒伯特,在他脑中灵光乍现时,拿过桌上的餐巾写下一首《摇篮曲》,我此时正快速写下脑中一闪即逝的逻辑。
“给神经系统设计反馈机制——反馈机制分为正反馈和负反馈——正反馈是类似多巴胺的激素让我们感觉愉悦,负反馈是类似疼痛的信号让我们难受——谁设计了这个所谓正负?”
这个问题是关键,一定有谁在设计这一切,我们只不过是它的“奴隶”。
我思考着,同时余光撇到桌上——那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的一角折射进一束光,正好斜斜地射在那本《物种起源》上,一个词从它的书页缝里钻出,随着空气的流动而飘荡,飘到我眼前几厘米处,再旋转几圈,轻轻落到我手头的那张纸上。
我大声问道:“究竟你是谁?”
“我是……脑中之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