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部兵书没讲完,大将军说帝师亦是能解兵法的,臣终究职责所在,在京城日久恐边疆生变,连上了三道折子要回去,也就准了。
他本是那云中龙山中虎,小小京城箍不住他,万里边疆才是他栖身之处,这个道理又有谁不明呢?
易兆风进宫来辞行,跪在那儿不抬头,太后心里后悔那会儿乱许的诺,什么不教他一个人回三关,朝廷内外大小事还不够操心的么,当月老人人都当得?罢了,还是赏吧。
“将军此行一路小心,这块皮子是辽海国进贡的,哀家令人改了大氅与你御寒。将军是国家栋梁,万望珍重自身。”
他接了赏赐,少不得跪谢,她扶他起身,大将军一时不舍,便多看了两眼。太后这会儿眉眼温柔笑着,却又不似早朝斥责群臣时的凌厉了。这女人,比他的令小姐也不差了。
“微臣谢令……”他意识到失言,太后闺中姓氏,一个外臣无端端提什么,可偏偏她也是姓令的。“微臣谢太后。”
山一程水一程,纵马北上,初冬风物萧索,过了淮河开始寒意入骨,他披了那大氅,黑衣白马,沿途百姓见了,如见战神,没有不敬服赞叹的。有探子一路报了消息回京,她便叹先帝真是事事劳心至极,想来也是这样才中年早逝。满朝文武再不放心,对这么一个忠肝义胆的人还生疑,实在是天理不公了。
顶了这个名字这张脸的人,她又怎会不信。
大将军时有折子来,言及边关军情,布防意见,两国关系种种,后头总加一句问皇上、太后安。
太后有时遣人递了朝廷的批复回去,也不免问大将军安好,苦寒之地万望为国家保重自身。
他展了折子,看那上头朱笔圈点并两排娟秀字迹,心中哪有不暖的,看了又看,然后仔细收了,又去期盼下一回。
新帝即位第二年,循例要去泰山祭天,祈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小皇帝年纪小,太后又怎会放心他一人出门,于是浩浩汤汤的队伍,龙车凤辇,娘儿俩一路到了泰山脚下行宫。
祭天乃是国典,凡四品以上官员都要随驾,一时这泰安城也是挤挤挨挨分外热闹。加之地方上大小官吏难得有此良机,更是变着法儿地找各种由头面圣,奉上些挖空心思造的所谓祥瑞,新帝面嫩,太后慈和,总不好拂了他们苦心,这每日应付,哪有不累的,没几日就先后病倒。
皇帝先天壮,又是少年时,服了两剂药便没了大碍,偏太后本来底子不大好,去岁撞了那一下失了血气,这会儿说是风寒好了,人还是恹恹的,没力气也没胃口。
这会儿她倒格外怀念那一世有咖啡一物了,他煮的一杯特浓下肚,怎样也可以撑上两个时辰神清气爽。
太后身子不爽,太医院各种汤剂药膳送来,她不过略尝两口。地方上又递了各式民间偏方,她怕劳动百姓,少不得说甚好,每日勉力敷了脂粉,做出个康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