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诱我，蛇励我，蛇成我，蛇亡我，一生荣辱成败，全系于它。呜呼！
杨康的独白:蛇啊蛇
第一次见到蛇的时候，我六岁。那天早上，我在花园练武，一条青蛇在墙根探头探脑，被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我将手中的剑猛掷过去，“嗖”的一声，一道寒光飞向墙根，青蛇仓皇而逃，那剑的尖锋扎入墙根的青苔地，剑身隐隐作响悠悠颤动，将一只路过的花猫吓了一跳。
此后很多年，那条青蛇经常出现在我梦里。它忽而化作仆人，对我毕恭毕敬；忽而化作刺客，恶狠狠地追杀我；忽而化作美女，勾引我纠缠我。一觉醒来，我总觉得枕边充满蛇的气息。
第二次见到蛇，是在晚上。当时我刚过完十岁生日，半夜里兴奋得睡不着，就溜到王府后院寻鸟蛋。在那里，我看到一个女人在舞蛇，准确地说，是舞一条蛇形长鞭。那个女人叫梅超风，后来当了我的师傅。跟着梅超风，我学会了用蛇鞭取他人性命于一丈之外的本领。那条鞭子上系着一个真正的蛇头，散发着血腥的气味，每隔两个月，这个真蛇头就要换一个新的，师父说，这样可以用蛇的灵魂护养鞭子，增强鞭子的威力。那鞭子不使用时，就浸泡在清水缸里，这让它养成了一种神秘、阴森的气质。是的，蛇鞭是有生命的。我喜欢在夜里抚摸蛇鞭，感受从指尖传向心头的那一丝丝幽冷之气，它让我遐思，让我沉静。
后来，我见到的蛇越来越多，也就懒得在记忆里给它们排序了。有一次，欧阳克邀请我参观他的私家庄园，在那里，我见到了几百条蛇，它们奇形怪状，颜色不一，有长有短，有大有小。一个共同点是，它们体内都有剧毒。不过，这些毒蛇从不咬欧阳克，反而像仆人一样听从他的指挥，有时还会缠着他的小腿和脖子撒娇。这让我大开眼界，也很羡慕。在我参观之前，欧阳克朝我身上洒了几滴香水，那些毒蛇因此不会咬我或者攻击我，对我很友好，甚至会竖起身子，向我点头致意，翩翩起舞。欧阳克告诉我，他庄园里的每一条蛇，至少咬死了一个人，“当然，它们咬死的都是我的敌人！”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并捧起一条毒蛇夸张地Kiss了一口，其他毒蛇见状，纷纷缠绵着爬上欧阳克的肩头，昂起脑袋向他索吻。我大呼哇塞，欧阳克得意洋洋，一副极享受的样子。
在我的朋友圈里，除了欧阳克和他的叔叔欧阳锋之外，还有一个人，也成天与蛇打成一片。这个人就是梁子翁。作为父王手下的“五大高手”之一，梁子翁武功高强，且精通药理与养生术，对“以药养蛇，以蛇养生”特别着迷。梁子翁经常向父王和我奉献一些蛇胆，供我们壮阳补血。当然，父王和我也没亏待他，除了重金打赏外，还为他争取了一个“大金帝国养生院首席营养学家”的封号。我私下里笑称梁子翁和欧阳克为“蛇痴双雄”，也很欣赏他俩对蛇的那股痴迷劲，每当他俩在朋友圈里晒自己与蛇共舞的照片或心得（欧阳锋从不晒照谈蛇，貌似有点高冷，也有点神秘），我都去点个赞，顺便了解一下蛇的最新行情。梁子翁费了千辛万苦，在深山密林中捕到了一条奇毒的大蝮蛇，以各种珍奇的药物饲养，历经多年，将它滋养成一条灵蛇。人若喝了这灵蛇的血，不仅可以增长功力，延年益寿，还能让自己的身体变得百毒不侵。岂料人算不如天算，有一天，郭靖那小子误打误撞，掉进梁子翁的蛇窟。那条大蝮蛇趁机缠住郭靖，本以为会享受一顿人肉美餐，哪知郭靖绝地求生，反咬大蝮蛇，硬是坚持两个时辰不松口，不仅咬死了大蝮蛇，还吸干了它的血。好处，全让郭靖占了去。梁子翁痛苦万状，矢志追杀郭靖，吸回他的血，圆自己增长功力、延年益寿、百毒不侵的美梦。怎奈郭靖走了狗屎运，得洪七公真传，成功上位，跻身武林一流高手行列，让梁子翁的美梦彻底破灭。梁子翁苦闷得很，经常向我诉苦，我很理解他的大蝮蛇情结，让一个著名画师画了一幅大蝮蛇肖像画，赏给梁子翁，任他挂在卧室的墙上，日日观看，一解相思之苦。华山论剑时，梁子翁挨了郭靖一脚，坠入万丈深渊，终于和他念念不忘的大蝮蛇，在另一个世界里相会了。
也许是因为这辈子接触的毒蛇太多了，我身上也沾染了一些毒蛇味儿。经常有人在背后，甚至当面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一条毒蛇。刚开始，我心里很不爽，听得多了，我觉得做一条毒蛇也挺不错。毒蛇嘛，水陆树三栖，能屈能伸，潇洒走江湖，身手灵活敏捷，人不敢得罪它，而它咬人一口可致命。从实惠的角度看，毒蛇就是江湖的王者。我完颜康就是要做这样一条毒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有一段时间，我在实现蛇王梦的路上走得挺顺畅。擅长以蛇夺命的欧阳克，以及精通蛇道养生术的梁子翁，都成了我的高级马仔，一个帮我鸣锣开道，一个帮我拎包擦鞋。我的势力不断扩张，趋势向好。我心里潜伏着一个“两步走“的远期战略规划:第一步，我要将梁子翁的《养蛇经》弄到手，再找一条更优质的大蝮蛇养起来，它的血将来归我喝。第二步，设法拜欧阳锋为师，学得以蛇夺命的绝技。如果能完成这两步，我将独步天下，无人能敌。
然而，我生命中的“黑天鹅事件”还是发生了。那天在牛家村，欧阳克那个色鬼居然盯上了我的老婆，对她百般调戏，企图霸王硬上弓。我一怒之下，宰了欧阳克。后来，这件破事儿被黄蓉伙同傻姑告诉了欧阳锋，为了灭口自保，我给了黄蓉一记九阴白骨爪，没想到那丫头穿着软猬甲，保住了她的小命，倒霉的反而是我。因为那软猬甲上竟然残留着欧阳锋用过的蛇毒——在桃花岛上，欧阳锋用毒蛇将郭靖的师父南希仁咬成重伤，南希仁在疯癫的中毒状态下打了黄蓉一掌，将蛇毒传染给软猬甲。拜这狗日的轮回所赐，我中了蛇毒，很快挂了。我曾无数次设想过自己的死法:或战死于沙场，或葬身于江海，或殒命于华山论剑，或寿终正寝于龙椅之上……但万万没想到，充满毒蛇气质、一心想当蛇王的我，最后竟然被一条蛇夺去性命！
蛇诱我，蛇励我，蛇成我，蛇亡我，一生荣辱成败，全系于它。呜呼！
（未完，待续）
孙行者闲笔，2018年11月24日黄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