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简书-妖怪来也
图仕墨孤单行进在山峦之中,昨晚与晴儿的缱绻交织尚留着许多温存,心里一个劲儿地琢磨着,到回城去的时候,怎么把精心打扮的晴儿带入家门,与爹妈相认,光明正大地迎娶进门,圆了她的心愿。二人从此珠联璧合,琴瑟和鸣,夫唱妇随的,真是桩人间美事。
放下了这桩心思,抬起头往山里看,他又热切盼望着跟爷爷见面,一解胸中的丛生疑窦,看看是不是跟自己的猜测有相合之处。
想起了山村中面授机宜的那一晚,到现在他仿佛还是在梦里边儿。爷爷的痴狂疯癫,爷爷的冷静凝神,在脑子里一闪一闪地交错浮现。
爷爷让他去找那作恶的兵头,说是萃宝斋的端爷把东西调了包,然后又跟着去琉璃厂,竟然打店里边真搜着个炉子出来,看那位端爷的委屈模样,他准是吃了个大憋——嘿嘿,天下间还有这等奇事?痛快!
从头至尾,自己可是没敢添油加醋,更不敢偷工减料,都是照爷爷的话原样儿照说照做的——可也真是忒悬了!一步算错就鸡飞蛋打,不成功便成仁,这四两拨千斤的本事,回头非得求爷爷好好给自己传授传授才成。
还有就是,晴儿的话准没错儿,她说爷爷有大本事,自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且不说他那神机妙算的本事,单是爷爷把那炉子造得跟真的似的,这活儿就是天下一绝,就算糊弄不了端爷那样儿,糊弄个把庆二爷那样儿的也是绰绰有余。
正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世道儿,把假的充成真的,出了手去,能换多少大洋?嘿,光想想都带劲,有了这出神入化的造假本事,还小打小闹鼓捣什么假酒假药、扮上假巡警去黑吃黑?估摸着几辈子下去,都不愁吃也不愁穿了。
就这么想着算着梦着,路已经走到半截儿。两侧山石犬牙交错,看着也不像个好地方。正琢磨着晴天朗日的,横不会再碰上山贼,偏偏头前不远就蹦出了两个。
说出来的是乌鸦嘴,现在连想什么都来什么了,图仕墨心下也是暗暗佩服自己。
他不想节外生枝,拨转马头就准备避开。才跑出几步,耳朵里却隐约听得后面人喊叫着什么:
“哎!图少爷!图少爷!别走!别走!回来!回来!”
图仕墨纳闷,心想什么时候结交过山贼的朋友,竟然还知道管自己叫“图少爷”?便拨回马头要看个究竟。只一瞧就认出那追来的人,原来是上次耍大刀片子劫道儿的二位。
这二位来到图仕墨马前,气喘吁吁道:“图家少爷……是我们师傅……你的爷爷……让我们哥儿俩到这儿……来接你的!”
图仕墨也算是见到了熟人,恍然大悟后惊喜非常。寒暄过后,便跟着爷爷这俩徒弟一路的走一路的聊,知道当初跳山的那位虽是受了轻伤,也算是运气好,二人相会之后,一块儿又回村儿里找到并看望了师傅,知道师傅怯了魔障,打算继续延续这师徒之情,也都是百感交集。经过一番交谈,图仕墨与他们的关系也逐渐熟络起来。
三人脚快,天黑不久,就翻山越岭进了那座世外桃源般的小山村,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爷爷。
图仕墨打起精神向爷爷报道:“爷爷,您叫我办完事儿回来,这不,我回来了。”
图老爷子已然一改往日疯癫姿态,衣衫齐整洁净,乱须乱发也是一副修整过的模样,脸色沉静祥和,含笑地对图仕墨道:“嗯,你这小子,办起事来,倒是不含糊,没给咱图家丢人现眼。”
图仕墨听着爷爷称赞他,心里边儿像吃了蜜糖一样甜,傻呵呵地乐了:“爷爷,敢问仕墨何德何能,没您的指点,这事不就砸了锅了?”
一行人洗尘歇息之后,老爷子打发了旁人。图仕墨将事情经过和家中情况先陈述一遍,然后急切问道:“爷爷啊,您赶紧着,把这里边儿的弯弯绕绕,快给孙子说说明白吧!都急死人了!全家人谁也猜不着,那萃宝斋房梁上的香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图老爷子一捋白须道:“孙儿,端爷他老小子不安好心,见到家里那物件就知道出自我手,想借刀杀人,让我儿孙不得安宁,不整治整治他,平白无故的把炉子交出去,爷爷也是不甘心。所以呀,爷爷也跟你们下了山去,把东西搁到他那店里去——”
“爷爷,您是神仙呀?说搁就搁,那老头儿也不是死人——难不成,您是个溜门儿撬锁的行家?”
“溜门儿撬锁?哈哈,这种事儿爷爷不干!”图老爷子被逗乐了,开着玩笑道:“告诉你吧孙子,爷爷虽不是个飞檐走壁的大侠,可是,这上房揭瓦的功夫还是有的!哈哈哈!”
“上房揭瓦?”图仕墨眼睛一翻,心里一琢磨,也乐了:“嘿,我知道了,爷爷肯定是趁着天黑,上房揭瓦,把那炉子顺到那房梁上去的!怪不得,您当初交代我的时候,让我眼光高点儿——我还真当那老头儿给调包儿了,店里原本就有,这通儿找啊!真怕让他给藏起来了,找不着可就真歇菜了!你孙子我的脑袋,就得让人当球儿踢了!”
“看你说的,我怎么能把我孙子往火坑里推?”图老爷子笑道。
图仕墨又问:“爷爷,您算计得可真准,这事儿就这么给平了,那端爷自作自受,就是活该!——不过爷爷,说到底,那件货真价实的宝贝还是没了,那帮当兵的畜生也真不是东西!唉,就当是破财免灾,破财免灾吧!”
图老爷子忽然道:“那只炉子,也不是老物件儿。”
图仕墨闻言大吃一惊:“啊!您说什么?不是老物件?不会吧?那端爷可让兵拖走了,万一再给看出点儿什么破绽来,啊?咱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图老爷子面色平静道:“孙儿你放心,他老小子看得出那一件,可看不出这一件了。”
图仕墨愣怔着,费力琢磨着爷爷话里的深意,隔了好一阵才开口道:“我说爷爷啊,就您这道行,也忒深了!——您能不能好歹跟我说说?说说您干嘛不接着干这行儿,非得来这破地方呆着?还上那道观里装疯卖傻的?图的到底是什么呀?”
图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图仕墨,轻轻叹出一口长气,自问自答道:“图什么?图什么?我就图个后继有人哪!孙儿,爷爷我叫你回来,就是打算跟你说来着——可是,说来话长啊,我先问你一句,你到底有没有工夫听爷爷把话讲完、把事儿说清楚呀?”
图仕墨大叫道:“爷爷,您这不是骂我嘛?打今儿个起,我就陪着您,您不回家,我也就不回家,这工夫有的是!您说吧,孙子仕墨,是洗耳恭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