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古怪少,今年古怪多。 板凳爬上墙,灯草打破锅。
月亮西边出,太阳东边落。 人向老鼠讨米吃,河里石头滚上坡。”
彦国边境内,一群五六岁大的孩童蹲在路边手里和着稀泥,嘴上唱着不知从哪学来的歌谣,清脆的和声传的很远。转眼,路面上尘土飞扬,一队兵马由远及近,飞奔而来。
街上的人惊叫着纷纷逃散,有眼尖的大人一把拉过正在玩耍的孩子,最边上的孩子躲避不及,被疾驰而过的兵马踢飞在一边,手里的泥巴溅了出去,落在军队里一位一脸贵气的青年人的衣角上。青年人满脸戾气的看了眼污脏的衣角,狠狠的瞪了眼被撞昏在路边不知死活的那个孩子,骂了句:“小崽子!”然后用力挥了下马鞭,不再看那个孩子一眼,继续加速赶路。
路边还未跑远的行人,似乎已经见惯,只是流露出一副悲愤的神情。待得兵马过去后,一个老汉默默的将那个孩子抱了起来,一妇女焦急的上前询问,老汉颤着手摸了摸孩子的鼻息,摇了摇头,妇女立即崩溃大哭,嘴里断断续续叫喊着:“深儿……姨母……姨母没能照看好你……”哭喘的急了,只听见一阵哆哆嗦嗦的嘟囔:“姐姐……对不起,我没能照顾好你和喻……喻岩哥的孩子!”
时年三月初三,上巳节,彦国上下举行拜祖大典,可是边关告急,频发战乱,国库羞涩,民不聊生。康王自请沙场,从简拜祖后,便踏上了征程,与之随行的还有太子彦昭。
城墙上,一青衣书生与一绛衣女子并肩站在角楼笼罩下的阴影处,两人将街上的一幕收入眼底,绛衣女子目送着那队兵马出了城,眼中尽是被压抑的怒火,抬头对那青衣书生说:“长意,就是这个孩子,可这个孩子已经……”
“凝儿不必动怒,我从阎王爷手里将他抢回来就是了。”
青衣书生拉过绛衣女子的手,不羁一笑:“走吧,那孩子并没有死,去的晚了,我也无能为力了。”
丰国皇宫内,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皇帝听完探子的汇报后龙颜大怒,瓷器摔了一地,“区区一个弱小的彦国,竟然久攻不下,我丰国的将士都是摆设吗!”
左相向前谏言:“皇上不必动怒,彦国太子不是也随康王前往边关了吗?彦国的皇帝年老体迈,若太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闪失,必将出现内乱,到那时何愁攻不下一个小小的彦国?”
丰皇看了眼左相,“爱卿的意思是?”
左相低下头,“刺杀。”
丰皇眼色骤然深了深,“那依爱卿所见,何人能胜任此项任务?”
左相眼里精光一闪,“此人凭我们怕是请不动的,不过他一定会帮我们刺杀彦昭。”
时隔半月,一处山水环绕的庄子里,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形只影单的坐在庭院后面的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一位身穿绛衣的漂亮女子一手端着药,站在回廊里,远远的朝他喊着;“深儿,过来喝药了。”
“来了!”
男孩慢慢跳下秋千,走到绛衣女子身边,听话的将药喝完,又仰起头犹犹豫豫的看着绛衣女子,绛衣女子见状,蹲下身来,神色温和的询问:“深儿可是有什么想跟姐姐说的?”
“顾哥哥……嗯不,顾叔叔今早离开,是去接我姨母了吗?……我已经有好多日子没见过姨母了。”
男孩努力睁着眼睛,以为这样便可以阻止泪水落下来。
绛衣女子却没有立即发现,她的思绪被男孩的一席话勾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她的顾长意是接到飞鸽传书,思量久久,最终离开的,他离开的时候,她曾问过什么时候娶她,他承诺等他回来便会排除众议给她将来。她听了自然十分欢喜,可心里又隐隐有不安的感觉,总觉得他此次离开会产生什么变故。长意向她透露过,信上让他去刺杀一个人,至于什么人却只字未提,她想不出有什么人值得他亲自出手,以前的她定是要随他一同前去的,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身体并未痊愈的深儿,不得已必须留下来。
等绛衣女子回神的时候,男孩的眼泪已经落了一脸,绛衣女子满心自责,一边心疼的替男孩抹去眼泪一边回话:“深儿如果思念姨母,等深儿养好了身体,姐姐陪你一起把她接来好吗?”
“嗯。”男孩紧紧抓着绛衣女子的衣角,眼角还残留着泪光。
太元六年夏,彦国皇帝驾崩,太子彦昭登基,康王被加封为定康亲王,特命其掌管十万禁卫军。外姓王爷封亲王十分罕见,足见彦昭对定康亲王的荣宠,同时未赐他封地,又是一种制约。同年秋,彦丰两国息战,彦国苟延残喘熬过战乱,开始有条不紊的强大起来。同期,江湖上最大的势力烟渺山庄庄主顾长意失踪,唯一的女徒弟周凝以雷霆手段压下烟渺山庄十六个楼主的狼子野心,不仅接管了烟渺山庄,还创建了烟渺山庄十六楼阁外的第十七座楼阁,并为之命名 ——“吾心楼”。
深儿提着木剑走进吾心楼的时候,发现一直以来对他呵护有加的姐姐正拿着刻刀倚靠在雕花立柱上两眼放空,她的另一只手正下意识的摸着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深儿走上前,轻轻拽了下她的衣袖,“姐姐。”
绛衣女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算是回了深儿一个笑容,注意到小孩手中的木剑,出声询问:“怎么带了把木剑来?”
深儿攥了攥小拳头,“姐姐现在有宝宝了,我以后要好好习武,帮顾叔叔照顾好姐姐跟姐姐的宝宝。”
绛衣女子神色一黯,复又欣慰一笑,“深儿长大了。”
绛衣女子说完转过身去,摸着雕花立柱上新刻的四行字,心中苦涩:长意,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你一定还活着吧?
烟渺山庄开始避世。三年的时间里,江湖上不再有周凝的消息传来。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一个八九岁称自己是周凝义子的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携同一位相貌姣好的中年妇人登上山庄那至尊的权利宝座,宣称他将在周凝离开山庄找寻顾庄主的日子里执掌烟渺山庄时,江湖人才惊诧的觉察到——原来周凝早已安排好一切远遁江湖。当然,他们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与周凝一同离去的还有她与顾长意的孩子。
也有不死心的势力趁此机会挑衅烟渺山庄,在他们眼里,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掌权简直可笑。然而,最终那些挑衅的势力全都碰了钉子,灰头土脸,从此再也无脸上门。
至此,再无人敢对烟渺山庄生出觊觎之心。天下五分,彦华辛梁丰五国中,以华国实力最为强大。那些美好的丑陋的正义的肮脏的真相,权谋也好,情意也罢,各方风云人物的角逐,用了十八年将序幕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