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板上,是大半张男生的脸。阿玲记不清这是她一个人时给他画的第几张素描了。以往每每描到嘴的部分,她就把他的两个虎牙夸张地突出来,然后停下笔,一动不动地端详着,直至他一双不大的眼睛和嘴巴在瘦削的、残缺的脸上飞扬起来......
分明是在画他的单纯和可爱,可这次,阿玲看上去却怎么都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落在纸上歪着头,黑瞅瞅地怒怼着她。她忽然一下子失去了再画下去的勇气,或者说,已没有再画下去的理由。
呈现在她面前的愤怒,似乎在因一点点放大而突兀起来,成爆裂状,她仿佛看到的是一只即将支离破碎的陶瓷瓶,单靠她在上面做一些无谓的涂抹,实在是难以挽回轰然倒塌的命运。
半年前,就在现在画画的这个位置,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正是这个本不该来的电话,一下子引燃了她和阿禾之间一场无言的战争,也将她过往的皮毛燃烧殆尽。当时,她和阿禾刚给学生上完素描课,正在打扫画室,突然手机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个曾经熟悉的号码,脑皮一阵紧缩,手指慌乱地在屏上点了拒接。可刚松开手,手机却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她再拒接,再响....一连串的反常操作很快引起了阿禾的关注,她几乎是张皇失措地逃进卧室,接通了电话。
不知是临时改造的卧室隔音效果不好,还是她通话时的声音太吵,方正当她平抑了内心的怒火,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走出卧室时,阿禾仿佛早已知道了一切,背好背包,立在了画室门口。阿玲从未见过阿禾有如此愤懑的表情,眼光像从两只小眼中挣脱出来的匕首,锋芒逼人,冷冷地向她射来,她顿感无力抵挡,那怕是一句语言上的狡辩都没有,身心立刻塌陷了下去。随后便听到哐啷的摔门声。
事情还得再往前推一推,一推,根由就有了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