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了,棍棍” 接生婆张姨走出房门,冲着父亲喊到。
“男孩,还是女孩?” 父亲搓着手,着急地问道。
“女孩,恭喜喜得千金!”
“啊!怎么又…”
父亲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接生婆张姨打断了。
“我这边忙完了,就先回去了,里面有孩子他外婆照顾,应该没啥问题。” 张姨说完,就往门口走去。
“谢谢,她姨,要不喝口水再走吧?”
“不了,不了,家里一堆事还等着我呢。”
“那就不留你了,真的是谢谢她姨了,这是一点小意思,她姨你收着。” 父亲赶忙拿起事先准备好的东西,塞到张姨怀里。
“棍棍,你这人咋这么客气呢! 都说女儿是妈妈的小棉袄,你和孩她妈以后可有福了,一下子三个女儿啦”
接生婆张姨一边乐呵呵地笑着从父亲手里接过东西,一边意味深长地看了父亲一眼,慢悠悠地说到。
“呵呵!”看到张姨那张脸上略显嘲讽的表情,父亲用手挠挠头,尴尬地干笑两声。
“她姨,你走好!”
张姨走后,父亲在门口站了半天,然后默默回转身,关上了大门,朝房门口看了一眼。
“唉,又是一个女孩!”
而立之年的父亲无奈地摇摇头,走到院子里,在房檐门墩上慢慢蹲下,默默地抽起旱烟来。
这下又要被村里那些爱嚼舌头的人笑话了,没能力生出男孩来,这可咋整?
父亲一边抽烟,一边寻思着这个问题。
“这孩子,要不先送人吧?” 过了半天,父亲冷不丁蹦出一句,好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在对屋子里的人说话。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们不想要,我来管。” 刚好出来取东西的孩子外婆,听到父亲这句话,生气地回了一句。
“妈,我不是这意思,唉!” 父亲不再说话,吧唧、吧唧,继续抽着旱烟。
外婆走进房间,看到躺在炕上的母亲在默默垂泪,随即说到:
“哭啥?孩他爸那是瞎说呢,你别在意。再说坐月子哭,对身体不好,你就别难过了。”
“妈,你说咋就生不出男孩来呢?”
“生男生女又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唉声叹气有啥用?想要男孩,过一两年,再生一个呗”
“唉!那也只能这样了,就是不知道下一个孩子是不是男孩?你说要再不是男孩,我都不知道咋在这个家里待了?”
“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倒是,再说多一个孩子,多一口人,就要多一份粮食,都不知道咋养活这几个孩子。”
“这有啥,你们兄弟姐妹八个,我和你爹不也把你们都拉扯大了”
……
这是一九七五年一二月间的一天傍晚,正值春寒料峭、岁末年初时节,在白雪皑皑的关中平原上,一个偏远小村庄的农户里,发生的事情。
那个在家人殷切期盼中,呱呱坠地的小女婴,就是我。这个被接生婆张姨唤为“棍棍”的人,是我的父亲,棍棍是父亲的小名。我也不知道大家为啥都喊父亲这个名字?自我记事以来,周围人都这样称呼父亲。
不过,那天晚上,家里没有因为我的降临,增添任何热闹气氛。相反,换来的却是父母亲的满面愁容和一声声叹息,仿佛我不该来到这个人世间似的。
父亲是一位地地道道、老实巴交的农民。
我长大以后,听奶奶说父亲是在五十年代,国家计划修建三门峡大坝,做出大迁徙要求的事件中,跟随爷爷奶奶,背井离乡,历尽艰辛,流落到我们现在住的村子—白家庄。
父亲在这里经人介绍,认识了母亲,并结婚生养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个。
我的前面是两个姐姐,后面一个妹妹,弟弟排行老五,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孩子。
在七十年代,农村重男轻女的思想非常严重,加上父亲一家人是外来户,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男孩,不仅父母亲会觉得很没面子,村里人也会说三道四。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父母亲很害怕村里那些人瞧不起人的眼光,嘲笑他们生不出男孩来。所以,对于我的父母亲来说,他们就是拼了老命,不管生多少孩子出来,也要生一个男孩。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的降临是不受家人,尤其是父亲、爷爷和奶奶的欢迎。
虽然出生时不受家人欢迎,甚至有些被嫌弃,还差点被送人,但还是在母亲和外婆的保护下,顽强的生存下来了。
只是母亲坐月子期间,家里实在穷得揭不开锅,没有啥像样吃的,全靠外婆的救济。所以,母亲的奶水一直不怎么好。我从小身体虚弱,经常生病,母亲后来跟我说,或许跟这个有关。
母亲常常唠叨,说我能活下来都是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