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的清晨,院子一角,“悉悉索索”的声音有些异常。过去一看,粗壮的铁树底下,竟然蹲着一个不速之客——一只肥硕的刺猬。衔着一嘴枯叶,一脸的警惕。我的脚步声使它防备地耸起了满身的刺,但脑袋还露在外面。小小的眼睛,满是惊惧。而我也只是远远的跟它对视着,不敢靠近。
刺猬不是第一次进我们家的小院。
那一年,晚上,后半夜。小黑突然的狂吠声能吵醒整个村。先时还不理它。我们家小黑脾气暴躁,要有路人在围墙处探个头,小黑也会如被冒犯般地狂吠。可是听听吠声不大对劲,期间还夹杂着撕咬的声音。先生迅速披衣起床,下楼查看。
灯光亮起,我在二楼窗台处能看到小黑低着头,耸着一身黑毛,对着地上的一个什么东西,又恐惧又愤怒地狂叫着。先生走近查看,很惊奇地说是刺猬。
竟然是刺猬!这还是在我们小时候,在田野里劳作时偶尔见过这类小动物。已经间隔了很多很多年,小黑更是第一次遇见。小黑的疆域观念很强,围墙之内都是它守护的疆土,除了住在这栋房子里的几个家庭成员外,所有踏入围墙大门的都是敌人。即便是给它上了链子,它也会从别人踏入院门的那一刻起,一直狂吠到人家跨出院门那一刻,链子都有崩断的危险,尽职尽忠。
小刺猬趁着夜色从门缝处溜进了院子,按小黑的脾性,即刻不由分说进行驱赶。小刺猬本能地蜷起满身的刺保护自己。简单粗暴的小黑第一个回合便吃了亏。但我家脾气暴躁在附近的狗群中打架所向披靡,向来称王称霸惯了的小黑岂肯认栽,所以有了这凌晨惊天动地的狗吠声。
先生找了把铁锨想把刺猬铲出去,息事宁人。没想到小黑被怒火烧去了理智,竟然跟老爸杠上了。呲着牙,耸着脖,鼻子里发出威胁的哼哼声,一副准备跟人打架的模样。这可把它老爸气坏了,对着它又吼又叫,却也不敢用铁锨去打他,生怕把这畜牲击得狂性大发,六亲不认。双方僵持不下。先生要铲刺猬,小黑咬着铁锨不让铲,人在吼骂,狗在狂吠,深夜的院子里好热闹。邻居家的灯火都纷纷亮起来了,作为事件起源的刺猬无辜地缩成团在当地一动不动。
最后老公打开了院门。这对小黑来说是个致命的诱惑。因为小黑太过凶猛。虽然它从不伤及院门外的人,但只要有人踏入院门一步,它必定以奋勇杀敌的劲冲上去,不把人伤着也会把人吓坏。所以白天小黑都是被链子拴着,晚上关了院门才给它松开。偶尔会拉着链子带它外出溜溜,院门外的世界对它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一有机会就跑出院门。但这样的机会很少。这回看到院门大敞着,它即刻忘了这头的事,立马跑出去了。先生迅速关了院门。这才把刺猬铲了出去。
等再打开院门把小黑放进来时,小黑也恢复了理智,摇头摆尾地向老爸示好,为自己刚才的不敬表示歉意。
第二天发现小黑走路的样子有些怪,一只前爪似乎怕疼,不敢着地。吃东西的姿势也有些别扭。我们全家都笑,小黑这回可吃了大亏了。但小黑跟刺猬的梁子也就这样结下了。
这小刺猬不知道是不是特喜欢我们家的院子,隔三差五的,后半夜会起惊天动地的狗吠声。不用看,一定是小黑又跟刺猬干上了。先生熟门熟路地先把小黑关在门外,再处理了刺猬,息事宁人。
终于某一天,后半夜,又起了熟悉的狗吠声,但还没等先生起床,院子里便安静了。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院子中间有一只死刺猬,小黑若无其事的在院子里散步。看来多次的斗争,让小黑摸索出了战术,这一回它赢了,一雪前耻。
这是小黑壮年时的事,后来它越来越老,终于老得步履蹒跚,跌跌撞撞。老年的小黑已经没有链子拴着了,某一天跌进围墙边的沟渠里再也没有起来。如今它已离去两年了。从出生到离去,它在我们家十多年,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今天看到刺猬,不由又想起小黑。都说狗也是通灵性的,我很不以为然,我不大喜欢狗,但我们家的小黑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