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终有一天学了心理学,知道了边缘型人格,以及所有人格障碍都无法治愈时,我的内心是绝望的。或者,也没那么绝望。
从小到大我对父亲的认可度极低,除了实打实的才识,在情感方面几乎没有认同,更别提亲密度了。从我记事以来,母亲几乎没有在我面前说过一句赞美父亲的话,有的只是无休无止全方位的指责和抱怨,当然,有时是愤怒的控诉,有时是委屈的哭诉。还是个小小孩儿的我觉得母亲受尽委屈,而父亲就是那个罪人,他根本配不上我那秀外慧中的母亲。
当我成年,有了自己的女儿,并且因为女儿的教育问题跟母亲爆发冲突时,那些场景幻象般地重合。歇斯底里的哭喊和摔砸,脏话夹杂的怒骂,杀伤力极强的人身攻击,再加上崩溃自怜的哭泣……我甚至出戏——父亲此时会不会觉得我是那个伤害我母亲的罪人。可我,永不会再那样认为了。
我热爱心理学的前男友说,他边缘型的妈妈因为帮他带孩而改善了很多,之前会动不动抹个脖子什么的。他问我妈妈有没有什么变化。
也许有吧,毕竟吵架的时候她不会再去厨房拎菜刀了。也或许没有,因为她依然会摔碎桌子上所有的碗。
不同的是我,从前她拎着菜刀从厨房冲出来的时候,我大哭着跪在地上求她,我怕她的刀落在父亲的身上。现在我坐在她旁边,静静地看着她摔碎所有的碗,直到她把自己的眼镜摘下来要往地上摔的时候,我才身手敏捷一把夺下——心想,这个贵,摔不得。
我的前男友是一个在智商上可以碾压我的人。上高中的时候他从不背书包。化学测验3分钟做完30道选择题,只有一道题选错。他是名副其实的优等生,我不过是个学习很差但是大家都晓得的所谓才女。
我产后抑郁最严重想要自杀的时候,他发信息来跟我聊天。聊到内心深处,他说他从小自卑,我坦承我亦然。可是我完全无法想象——“你学习那么好凭什么自卑!”当然他也无法想象我的自卑——才华出众的人凭什么自卑。
不幸的人当然各有各的不幸,只不过相同的是,我们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没有得到过认可。他的点在于:“除了学习你什么都不会。”而我的点是:“整天不务正业。”
这样的聊天像是一种错觉,好像我们从来都没有相互了解过,那些年煲到深夜的电话粥究竟是在说些什么?又或者,十五年过去,我们都成长太多,我们都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自己,我们都在弥补先天不足上花了太多功夫。
某天跟理性逻辑的晓亮妹子就某事探讨:
她说,“你看到了我没看到的点,你比我理性。”
我:“哎,我曾经是多么感性的人啊。”
她:“想回去吗?”
我:“我好不容易才变成这样,干嘛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