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百鸟朝凤》是讲唢呐的,我的内心是澎湃的。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而唢呐,就是苍茫黄土高坡上最嘹亮的呐喊。
所以我颠颠儿就去看了,抱着西北人那一点追求粗犷嘹亮的小心思,在唢呐声中寻找一个共鸣。
买票买的第三排,之后有点纠结,怕太靠前万一唢呐响起,会比较刺耳。因为我对《百鸟朝凤》的期许就是,一开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响亮的唢呐声冲天而起,吊着人的心扶摇直上,而后在那高高抛起的声音里俯瞰黄土高坡的苍凉广袤,唢呐声在几个回合之后会突然降下来,如同黄土高原上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蜿蜒曲折,却始终吊着你的心迂回前行。终于循着这九曲小道,走上山顶,仿佛到处都是路,却似乎一条路都没有。那声音于是炸开在天际,如冲天而起的火箭,最终留下余韵散作云烟。
然而,然而,以上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这部电影通篇都在讲《百鸟朝凤》,可是终到了我也没能在脑海里留下《百鸟朝凤》的旋律。百鸟朝凤,到底是什么?
每每一到关键时刻,电影立马变成了《艺术人生》演播室,生怕你不知道这个地方要开始玩煽情了,给你来一段煽情音乐,妈蛋这是电影,你特么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讲的是唢呐?每次独奏的时候都要配上背景渲染是什么鬼?黄土高原上的唢呐,不应该是二话不说光着膀子直接吹么?吹到整个天地都笼罩在这嘹亮到刺耳的唢呐声中,只有这种强盗式的粗暴的吹奏方式,才是黄土高原上唢呐该有的灵魂好嘛?
这种声音就如同匕首,在最开始的第一声就迅捷的直抵你内心最深处的苍苔,然后由里而外,用那近乎呐喊的声音涤荡你的灵魂。可电影里的唢呐吹奏,阴恻恻地配上背景音乐,仿佛生怕看的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很感人。
我只想说,拍电影的人不懂唢呐,也不懂黄土高坡。
他们懂的,是那些传承下来的规矩,作为那个年代被奉为上宾的焦三爷,他伤感的不是唢呐后继无人,而是自己的地位,当再也没有人给焦三爷下跪,这样的落差可想而知。可这特么跟唢呐真的有关系么?
还有一个桥段真是,唢呐和西洋乐队之争,这到底想说什么?传统文化的没落?可是拍电影的人你有咩搞错噢,唢呐原本就是波斯过来的舶来品好嘛,到中国明朝时候才有记载并大面积普及的啊大哥!所以想用这样的争执表明什么啊?
之所以说“拍电影的人”而不说导演,是因为电影在一开始就放了两个花絮,吴天明导演2014年去世了,这是他的遗作。所以谁知道现在电影拍成这个鸟样到底是谁拍的呢?而另一个花絮是找了张艺谋和其他一个外国导演,说吴天明有多牛逼,然而,是想说什么?牛逼的吴导演去世了,所以你们就有脸把电影拍成这样了么?
还有制片人下跪事件。我乍一听说的时候,说是求着影院多排点片子。心里挺感慨的,因为当年《万箭穿心》和《赛德克•巴莱》那么好的电影,排片量真的哔了狗了。。尤其是《万箭穿心》上映那会,碰上《1942》和《少年派》这种片子也就算了,连《王的盛宴》这种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劣质气味的东西,竟然也比《万箭穿心》的拍片量多得多。《赛德克巴莱》忘了是跟哪个美国大片一起放的暑期档,排片量也不多,我就去了两趟电影院以示支持。所以看到制片人方励下跪,心想有些影院是挺没品挺不识货的,难怪他下跪了。
后来看完电影的我表示,原来现在没能力不能站着挣钱的人,都只能跪着挣钱了。
咱不能说自己讲传统文化,讲艺术,有情怀就要让人买单吧?问题是你那个情怀是个神马情怀啊?看过《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吗?那也是讲西北的,也是讲个人处在时代发展中所产生的矛盾的,人家的讲法,那才叫情怀好嘛!镜头里的一只苍蝇都能帮人家延续情怀,你这加上再多的背景音乐也不能改变《艺术人生》的本质好嘛。
说物不平则鸣,看完电影真的是忍不住,吐槽能量已满,不吐槽我就失控了,所以原谅我如此激动,事实上我已经很久都没这么激愤了。
只是觉得,这帮人热爱的不是唢呐,不是音乐,不是艺术,而是那些对自己有利的社会规则,一旦规则被打破,他们就不能接受身份的转换,这时候音乐、艺术这些东西都成了他们的提线木偶,来帮助表达他们自己的诉求。
其实,热爱音乐,热爱艺术,大家都是平等的。谁又能说街头小孩望着弹吉他的大哥哥那双热切的眼镜不陪享用天籁之音呢?
音乐从来没有配不配享用,只有懂不懂。若懂了,所谓魔教的曲洋也是知音。若不懂,听着广陵散,也不过对牛弹琴。
所以《百鸟朝凤》讲的根本不是唢呐,不是艺术,不是传统文化,而是一个人以自己的价值观对别人的功过评判,简单粗暴,非黑即白,仅此而已。而那个所谓传承,不是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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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有好的一点,他说,要找能把唢呐吹到骨头缝里的人。是啊,唢呐就是那种能吹到人的骨头缝里面的乐器。所有黄土高坡上的产物,哪个又不是呢?那苍凉的信天游,嘶喊着的秦腔,哪一个不是渗入骨头缝里的余音苍凉?
至于电影里面的普通话,我实在是无力吐槽了。
不说了,我要再去看一遍《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