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今天去了精神病院采访,很兴奋,也很恐惧。兴奋的是终于可以接触到一直很感兴趣的那一群人了,可以近距离观察这个群体;恐惧的是我不知道进到里面会不会发生什么:一个围蔽的空间,一群外人所不能理解的人,无数可能潜在的危险。走进去那个空间就意味着接受和这些不好的可能性抗争。也许当时柴静深入非典一线的感觉会比这个更强烈吧,因为那是会死人的。
迈出踏入那个空间的那一步,身后的冰冷的铁门关起来的时候,有一种“深入敌营”的感觉。当四面都有精神病人来围向我的时候,终于明白那种被不可知力围攻的感受。我在大脑中快速搜索,调动了所有自学到的心理学知识,想着应该怎么把眼前这个环境下可能遇到的情况纳入我可控的范围内。脑海中闪现了无数种场景,包括如果他们群起而攻之的话,我是该跟他们对峙还是赶快逃跑?抑或像丧尸围城一样打怪升级?
我下意识地环视了一圈,发现院方和我跟搭档总共十人左右,这个区的精神病人起码200+。所以如果要对抗起来,将是至少1对20的场面。
(二)
更加深入到内区,听说里面的是更加严重的精神障碍患者。一区和二区只是用一道铁栅栏隔着,跨过那道铁栅栏,我进入了更小空间但更多人的区域。里面的护工也比外面区的更大只一些。
我有意识地把新闻报道的话筒拿到明显的位置,因为那代表着权威,人们总是有崇拜权威的心理趋向,精神病人也不例外。这样他们就不敢靠近我,因为至少他们不敢轻易靠近属于他们未知领域的“公权力”。
我也尽可能站在开放的地方,避免四面楚歌情况的发生。可发现无论站在哪,都是免不了逃不了的情况,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希望这个平静祥和的局面能继续保持。我选了一个自我感觉稍微“安全”的位置,可身后还是一个跟更里面饭堂连接的窗户。里面的人趴在窗口直勾勾地望着我们。
内区里面还有饭堂,饭堂里病友之间互相帮忙搽药。突然院方一个工作人员把我眼睛捂住,叫我不要往里看。他说里面有病人在脱裤子搽药。每一个动作,正如在这个空间内每一件将要发生的事,都是这样的猝不及防。
搭档说我很虎,东北话,也许就是有点傻劲儿一股脑往上冲的意思吧。可鬼知道我心里其实也是很害怕的。里面的护工,他们都是90后,很年轻,同样勇敢。拍档拍完镜头,护工给我们开门出去,出了那个门,我深叹了一口气。
(三)
希望有一天我能有机会面对面和里面的他们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