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西天的云,等一会再薄一些,就会热情得耀眼。整个白天,远山苍茫,无论转过多少个山头,依稀可辨的辙迹,总是倾斜向上,这样一直走下去,就能上天了吧!我不用伸手,那些极富立体感,轮廓清晰的云,稍加想象,就会生龙活虎的蹦哒下来。
走在世界的屋脊上,无论从哪个方向,视野里都会收进巨多的细节,黄山起伏,绿草泼墨,牛羊矮房是湖泊边的轻舟。这画面只能随意勾勒了几笔,太认真反会失了深意。
即使沙土陷了车轮一半,也要去湖边感受夕阳啊,我是被白天的明媚枉骗的。等我费尽心机到湖边的时候,云也厚得乌黑,全不能透光。我回来的时候,大风迫不及待的让我滚蛋,好吧,幸好我仍然还爱你,包括你的喜怒无常!
雨点从昏暗的云层里落下来,在这片辽阔深远的大地上,从来都不会缺少光,凡事那些能看到的反而会变得更加透亮。我迎风冒雨走着,车轮在松软的沙土里跋涉,从草缝里蒸腾的水汽直蹿到脑门里,让人活跃。
你不冷吗,我忘了,我还赤脚呢,雨水划过帽沿,滴在被羊屎蛋子烤热的铁皮炉上,滋滋作响。内地来的工人们在简陋的篷布房里一边打牌,一边抱怨这可恶的高原气候。我得和他们闲聊几句,顺便填饱肚子,我更喜欢不怎么会说汉话的藏民,他们说一句顶一万句。内地人对我假装亲切,我也不想在工棚里搭帐篷,在这洁净的高山草原上显得怪异,我宁愿搭在远离的山坡上,和一颗石头同甘共苦。他们卖我6元一桶泡面,5元一罐可乐的时候我就决定了。
整晚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吓不着我,确能吓着那些信仰慈悲的藏民。早上8点多,一对藏民姐妹就趴在我的帐篷外喊:“叔叔!……”我拉开拉链,她们的脸几乎贴在地上,从外帐贴着地的一条缝里看着我说:“叔叔,去我们房子里呀,有酥油茶,有吃的,暖和的呀!……”我有些不耐烦的说:“不用啦,我自己有吃的,不冷!”她们汉语也不怎么好,一个劲的说着同样的话,也不管我说什么。她们看起来很诚心的样子,实在绕不过,我说:“你们先回去吧,外面还在刮风下雨,我一会收拾完东西,就去你们家。”她们悻悻的走了……
然而我的懒癌犯了,在帐篷里躺到11点多还没有起来的打算,天边的光芒已经完全压过阴云,我想我可以安安静静的走了,可我还想再躺一会儿。帐篷外那对藏民姐妹又在喊叔叔了,我是多么的诧异和不耐烦啊。我拉开帐篷后却不会说话了,她们直接把一壶甜茶,一碗泡面和一袋油饼,大老远拿到我面前了啊!我呆呆的坐在帐篷里看着,她们说家里还有,见我不说话,她们放下东西就走了。
看着那碗热气微氤的泡面,我的眼泪刷刷的落下来,忽然想起我的母亲,在我多年前总是窝在家里的时候,每次都把吃的端到我面前,深怕我没吃饱不能吃好,多年之后,一个人在外面尝尽了世态炎凉,我为当时的理所当然和不赖烦,感到万分的羞愧和难过。
虽然之前每当想起,也难过过很多次,然而此时此地,人烟稀薄,物质紧缺,一些完全陌生的人,也能像亲人一样对待其他陌生的人,这是会让眷恋倍增的情愫啊,这需要多大的善意和热情呢。在这样的善意和热情面前,我只能一遍一遍的重新审视自己的价值观,一遍一遍的把那些沉积的,厚重的罪孽掏出来砸向自己!
無可,20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