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故事


前几天,我去医院看望了我的一位朋友。

说是朋友,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知己,我们在一起度过了风风雨雨的很多日子。命运不尽人意,由于一些变故,这位朋友受了很多苦难。在医院里,我向这位朋友讲了一个故事。

“总的来说,这个故事说来有些漫长,我担心讲的不好。”

“没关系,慢慢道来,”朋友眯着眼对我笑,

“故事发生在很久之前,但一想起来,却感觉就是明明白白发生在最近的事情。”

“主人公你可认识?”

“认识。”我说,

“他们是一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男女,放在大街上跟其他人没有差别的那种。”

“为了便于叙述,男的姑且就称他为C君,女的就叫她A君。”

“听起来有些别扭,但也无妨,你接着说。”朋友打断我的话,

“两位很年轻的时候就认识,说青梅竹马不太恰当,反正在相识了很长很长一段日子之后,才有的这段故事。”

“C君是那个时期最典型的青年人代表,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性格热情高昂,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热血青年的样子,”

“这种人有一个缺点,”朋友又打断了我的谈话,我有些不耐烦,看到我白了她一眼,她又立即合上了嘴角。

“总之就是这样一个男青年,而至于女主角A君,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她温柔恬静,气质出众,从小就在阔绰家庭长大。用现在的话来说,”

“仙女气质!”朋友抢答道,

“嗯对,就是这个意思。”我说,

“就是这样的两个人,在那个年代的青年人浪潮中,无非是渺小的不能再渺小,”

“男主角虽说一腔热血,但那时候的他还没有什么资本,在社会上也毫无立足之地。他认识女主是在十六岁的时候,但那时两人还都在学生阶段,情窦未开的年代嘛,就像遇见人生中千千万万个人一样,他们就简单地彼此相识了。”

“就像我刚说的,”我顿了顿,喝了口水,

“他们在彼此相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过着截然没有交集的生活,彼此也不在同一个学校,偶尔在街上碰面,都不一定能想起对方的名字。”

“就这样平淡的过了好几年,再后来,很突然的一段时间,那个地方爆发了一场严重的疾病,严重到几乎所有人都被卷入到这场浩劫之中,到处都是一片哀嚎。”

“好可怜,那我们的主人公呢?”

“可能是命中注定,C君和A君同时患上了这种疾病,好在他们两个病情都不严重,住院治疗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但机缘巧合的是,两个年轻人被隔离在同一家医院的同一间病房,而他们跌宕起伏的故事,就从这间病房开始。”

朋友显得更感兴趣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好像能发出光来,她的眼睛总是能让我想起许多美好的东西。

“被隔离治疗的日子,两个年轻人都异常的苦闷烦躁,两个人的心里就像被猫抓烂了的毛线球,找不到开端和结尾。好在,两个人之前就简单的认识过,说起话来不至于很陌生。于是慢慢地,这两个年轻人之间便建立了一种奇妙的关系,一开始只是为了彼此解闷,到后来了解增加,两个人惊奇的发现,对方所拥有的那一部分人生,竟正好是自己完全没有的那一部分。”

“这么神奇?”朋友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么神奇,”我接着说,

“两个人在被治愈的道路上不断前行,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在不断的上升,以至于当治疗结束的时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从相识变为了相知,”

“但是,”

“但是?”朋友不解的问,

“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达到了很熟悉的地步,但对彼此的感觉却不是同一种意思,怎么说呢,”

“男生觉得这样的一个女生,完美到百分百适合成为自己的另一半,于是在这些漫长的日子里,C君对A君暗生情愫,而女生虽然对男生也有种从来没有过的独特感觉,但仅仅是基于对另一部分人生的好奇和对男生的好感而已。两个人之间,就像埃克苏佩里笔下的小王子和玫瑰一般。”

“如此说来,这个故事有些伤心了。”朋友说道,她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

“治疗结束,两个人即将出院,这也意味着两个人将回归从前那两部分完全不重合的生活。但是他们彼此之间做了一个约定,以后要经常给对方写信,于是两人怀着不同的感受,记下了对方的通信地址,之后郑重的说出了那句再见。”

“回到正常生活的两个年轻人,又重新融入了各自的那一部分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两个人开始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习惯性的拿出纸笔,把对彼此的问候写在纸上,然后装入信封贴上邮票,第二天再早早的起床,把信投入街头的邮筒中,开始漫长的等待。”

“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完全是一副热恋中的情侣模样,甚至两个人自己都觉得像在经历一场甜蜜的恋爱。C君会在信里写各种各样的笑话逗A君开心,而A君也会把生活里的美好和失落都统统装进信封,两个人对于彼此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这样彼此温暖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男生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幸福和甜蜜,而女孩也被男孩的温暖和阳光屡屡感动。”

“那最后呢,他们在一起了吗?”

“听我慢慢说,”我又喝了口水,

“差不多在一起了,”

“什么意思,差不多?”

“在这样彼此通信交流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C君已经再一次百分之百地确定A君就是最最完美的另一半了,他只是缺少个契机表达出自己的爱,那份炙热而美好的爱,以至于他觉得写信不足以表达出这份爱,他想当着爱人的面亲口说出那句话,虽然他并不确定能得到回应。”

“那一年,两个年轻人在信中约好,六月的时候一起去女生最喜欢的地方旅行。那个地方,六月的时候,漫山遍野都是盛开的花朵。C君已经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并一遍又一遍的演练了好多次,他坚定的计划着要在旅行的时候向A君表白。”

我停了下来,忽然感觉嗓子里卡了什么东西,于是咽了咽,

“快说快说,然后呢?”她看着我,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后来,约定好的时间到了,C君提前很久到达了约定的那个地方,他被那里的景色美到惊讶,漫山遍野的野花像星星一样沉睡在这里,风吹过来都是甜的。然而,他在那个地方等了好久,却始终等不来要等的人,约定的时间过了好多天,A君还没来,”

“漫长的痛苦的等待一直在约定日子过后的第七天才结束,C君收到了来自A君家里的消息,A君在去那里的路上出了车祸,所幸被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但之后一直昏迷不醒,家人找到她随身带着的行李,里面是一摞摞密密麻麻的书信。”

朋友的眼睛已经红了,那双大眼睛里明显的泛出了泪花,她低下头来,不敢看着我。

“C君赶到医院时,A君还没有醒来,他没日没夜的在病床前守候了一连好几天,最后在一次给女生拿药的途中,晕倒在了医院的走廊里。”

“C君醒来之后,奇迹般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这两位年轻人身上,一直昏迷不醒的A君也睁开了眼睛,”

“然而,命运又一次跟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我突然眼睛一热,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A君醒来之后,看着守在眼前的C君,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关于他的一切,医生检查之后,发现A君已经没有了部分记忆,而在她仅存的那部分记忆里,怎样也找不到对于C君的一丝印记。”

“就像是电影里的情节一样,”我说,

“后来的日子里,我们的男主C君一直陪在女主A君的身边,他们重新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知己,甚至在外人眼里,他们就像是亲密无间的情侣。然而,那句在心底隐藏了好久的告白,C君仍然没有说出口。”

朋友已经泣不成声,这个可怜人总是这样子,

“故事讲到这里,大致就要结束了。”我说,

我停下来,看着眼前的她把头蒙在被子里抽泣。

过了很久,哭声渐渐停了下来,她探出头,

“你的故事一点都不好,”她哽咽着说,在她哭红了的眼睛里,我分明看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吗?”我对她说,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的声音。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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