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生于上个世纪40年代,那个战火纷飞、物资贫乏的年代;长于西南地区一个闭塞的小山村,满是梯田、山地的小山村,一个在50年代就通了土公路,却依旧贫穷的小山村。
我的爷爷名长贵,听起来多么吉祥的名字,当然也寄托了祖父母对他满满的爱与祝福,长安,富贵,多好。可纵观爷爷这一生,长安于小山村,毫无疑问且是做到,可要说富贵,却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呢,相反,爷爷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贫下农,一辈子与农田打交道,年轻的时候,靠卖力气到煤矿、林场赚点儿家用维持生活,仅此而已。
解放前,西南的小山村大多还存在地主这一说法,大部分的土地被地主紧紧握着,多数的家庭人多地少粮少,吃饭自然是一个问题,爷爷就是生在长在这样一个山村,这样一个家里。
爷爷总共有三个兄弟,两个妹妹,听说他小的时候,家里还有其他的姊妹,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过世了,这么看来爷爷小时候家里至少有六、七个孩子,加上祖父母一块儿接近十个人。六、七张嘴,只有两个劳动力,如何养得活这么一大家子人?所以,爷爷还很小的时候,就要跟着祖父母下地干农活。
爷爷在家排行老二,按理说,干农活最多的怎么也不应轮到他啊,上面有老大,下面有老三、老幺,可偏偏老天选中了他,让他做这个苦命人。原来,爷爷的大哥大爷爷从小有足疾,身体单薄,体弱多病,自是不能干多少农活儿,也干不了;而三爷爷、幺爷爷又比爷爷年纪小,爷爷自是让不了,又责无旁贷,便从小就担起了这家里做农活儿的重任。
仅是从小就比家中兄弟多干些农活儿,已觉得穷苦凄凉,可未曾想到,令人心酸、心痛的还不仅于此。
因为大爷爷有足疾,所以祖父母便想着让他多念点儿书,学个一技之长啥的,将来也好安身立命,想法却是好的,但大爷爷有足疾,走路不太方便,自己一个人走到村小根本不太现实,于是,送大爷爷去学校这件事就落在了年幼的爷爷身上,一天一天,一年一年,风里来雨里去。有的人长了知识,有了见识,一步步从黑暗走向了曙光,从烂泥巴的破山村走向了城市,好像就忘了曾经的一切,忘记了那数十个从新到旧到废弃的小背篓,忘记了风里来雨里去的兄弟情;而有的人却因生活的重担,一天天烂在泥巴堆里,终身困于小山村,也忘记了曾经的一切,忘记了曾经风里来雨里去的辛酸模样,一个人在贫穷破旧的小山村过着自己的苦日子。
时间慢慢流逝,爷爷也到了可以去学堂的日子,但那个时候的农民能够供得起几个小孩儿念书,何况是有着近十张嘴等待吃饭的农民家庭。或许是体谅父母的不容易,或许是想把机会留给弟弟妹妹,又或许是从小深知家庭的难处,那个时候的爷爷没有去学堂,一天都没有去过。他说,他们去也是一样的,反正是亲兄弟嘛。那个年幼的他,还不知道十几年后,二十几年后,数十年后却是不一样的;那个年幼的他还不明白,人心是会变的,这变了的人心让长大后的他承受了许多痛苦和磨难,甚至有别人的不屑、嘲讽。
我不知道若干年后的爷爷,在回想起幼年时光的那段记忆,是否有过丝丝后悔呢;在经历若干年的贫穷磨难时,是否有过伤心呢;在经历兄弟的瞧不起、不屑、远离时,是否有过怨恨呢。这些我通通都无法得知,我想或许会有吧,换作是我,或许会有悔意吧,甚至在当年作出牺牲、让步的时候,我就不会妥协,可终究是回不到过去,也无法重新选择。
正是因为幼年时经历的这些,才让爷爷的青年、中年、老年时光,都似乎蒙上了一层灰。在开始懂事后,听别人说爷爷有时候不懂道理,我想这或许就是根源吧;懂事后,爷爷一再的鼓励我们好好学习、好好念书,希望我们念好大学,或许这也是其中缘由之一吧!还好,在爷爷离世时,我们这个大家里已经有了五位大学生,还有两位正在念高中,遗憾的是,爷爷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他们念大学了,不过我相信,爷爷的在天之灵应该会知道的!
————写于2017年9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