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医生老爸

我爸常念叨想写一本自传,但因为学历有限,所以就一再搁置。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写作文,但写爸爸的文章屈指可数,因为我怎么也写不全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从学历来说,我爸小学五年级都不毕业。但他很有骨气,我爷爷问他:“我有两个儿子,你哥去当兵,我不用管。你呢,想做什么?咱家是祖传中医你不学,你想想,有一天你孩子生病了,你抱着自己孩子去别人家看病,别的大夫说起你家之前也是中医,你丢不丢人?”

我爸听了,从此就振作起来,再不出去钓鱼打架,三个月在家不出门,发奋读书,把爷爷的医书都拿来看,加上悟性很高,看书几乎过目不忘,又跟着爷爷在门诊里实践,时间久了,渐渐有了名气,有人看病还特意找“小姚大夫”。这让他很骄傲。

从职业来说,我爸是一名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天职。我见惯了有人喝醉了、切到手了、腿断了、胳膊疼了都跑进我家大喊:姚大夫在不在?有时候在吃饭,有时候在夜间。那时候我常常很烦,就连过年的年夜饭,也吃不安生,他们好像是算准了的,这边一坐下,那边就来人。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觉,常常是我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我爸说,做医生就是这样啊,病可不会等你有时间。

好吧,你是我爸,你说的都对。

说起我爸的职业,必须要提到他的成就。我爸在我爷爷的基础上又加创新,组成了一个药方,针对活血化瘀有神奇的疗效。多神奇呢?

邻居家有一只狗遭遇车祸,半个身子都被轧断了,肚子、肠子也都裸露在外面。大伯来找我爸的时候,我爸说死马当成活马医吧,然后就用了这个药,结果第二天的时候,狗不但没有死,腿也慢慢有了力量。没过多久狗狗就拖着身子可以到处走了。

后来又有一个病人,车从他腿上轧过去,整个人疼得鬼哭狼嚎,然后找到我爸,第一天给他敷上之后天亮就不疼了。

又实验了几次,这药针对断骨复位效果都很好,于是被报给了中央,引起了国家领导的重视。

1995年,也就是我三岁的时候,我爸在中南海紫光阁受到了李鹏总理的接见。据我爸回忆说,总理拍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了不起啊了不起,姚大夫,我代表全国人民感谢你啊。我爸说那一刻他的眼睛湿润了,这是多大的肯定啊,他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祖国。

国际会议开完,立刻有美国人愿意出30万美金买下这个药方,30万美金在当时可是很管用的,我印象中,1999年我上小学一年级,一个烧饼才三角钱,再提前四年的30万美金啊,在当时可是天文数字。但我爸竟然不同意,他说我们中国人的药方当然要为自己人服务。

我那时候还不太记事,只记得爸爸出去一趟,回来带了一大袋玩具,姐姐有一个跳舞的海豚,我有一辆摩托车,一家人都喜气洋洋的。我爸会说,你不知道,开会那里的地蹭亮蹭亮的,很滑,走不好就有可能会摔跤的。我和姐姐咯咯地笑,就像冬天滑冰一样咯?

可是后来,药方里的一味药国家出台了标准,不知道谁的含量少了,总之再也达不到之前的效果。虽然现在也有八十岁的老奶奶腿摔断了,不能行走,在没用石膏固定的情况下,用了药20天长好了。但我爸还是不满意,他逢人就说,你们在印尼认识有人吗,我想找一味药。

我爸说,找不到这药,这就是他一辈子的心病。

大概我们都有一种遗憾叫:我本可以。

如果时光倒流,我爸一定会多存一些药,要到生产厂家的电话吧。

很多时候,我爸是一个尽心的医者,但他绝称不上是好脾气的医者。我哥和我姐姐说亲的时候,他父母去打听了一下我爸妈的为人,人家说,他啊,脾气怪着呢。哈哈。我虽然没有总结,但听到这个词依然觉得很贴切。我爸就像武侠小说里那个住在悬崖下的神医,脾气不好,你啊爱来不来。

他最受不了已经解释过病理,分析清楚病因,再有人来问,包治不?他会生气回复,不包治,你如果觉得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我们不包治,谁也不会给你包治。医生用药尤其是中医,本来就是讲究中药的配伍,不合适调方,甚至同一个方子,量多量少都会影响效果,每个人的吸收情况也不同,谁会给你包治。

因为他的坏脾气我妈我姐没少干瞪眼,脾气又上来了,哎。

可有时候他也会因为病人没钱,就只要个本钱。只要他知道人家家里困难,来一趟就管饭再报销来回路费。我们县城的三轮都知道,姚世明中医是吧,上车上车。等在那里,抓好药,还可以再拉一趟回程。

我爸说,其实我也犹豫过要不要让你们几个继续学医,因为医生这一行,是和生命打交道的,看好了,人家感激,如果一旦有差错,不仅家属责难,你自己也会内疚一辈子。干医生,很少有人身上没有人命,所以每天他都告诉自己,用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好在现在我家主打中医,一般药性比较平和,不会有太大副作用,我爸比之前放心多了。

每当有病人送来自家种的嫩玉米、花生、梨子、桃子,我爸就很开心,会得意地问我们:这都是谁的功劳?我们回答:俺爹!他能笑好大一会儿。

我的医生老爸,我会赶紧向你请教,学你半辈子精华。然后你和我妈也能放下手中的事,去旅游放松一下。

你常说自己积德行善只为了真主保佑你的儿女平安长大。现在女儿也学会了积德行善,沿着你走过的路,帮助更多的人恢复健康。

好像依然有很多事没有说完,不过千言万语变成一句话:有一个医生老爸,我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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