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位于一所学校,被叫做衡山县实验中学前,它名为观湘,这是个很美的名字,因为它旁边就是湘江,这里的学生一届又一届远去,只剩江水依旧,年复一年。
小学六年级时,在观湘的顶楼音乐教室上音乐课,我们爱将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夏日的风吹过脸颊,让明晃晃的阳光洒到课桌。
副校长,我们的音乐老师,印象中,每次音乐课,他都穿着一身整齐的黑白相间的礼服,坐在钢琴旁,当他的手指跃起,一切都不同,他甚至闭上眼,手指挥洒,旋律飘扬。
我捧着那本蓝色的音乐书,一边跟着哼唱,一边目光越过窗,看向那一览无余的蓝天和远山,在这样的情境下,常常发起呆来。
当时我们还不知道自己能走多远,不知道山那边的城市有多大,湘江尽头是哪儿,那时我们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是这座小县城的一隅,甚至小到只有观湘。
这里有朝夕相伴的同学,有嬉笑玩耍的玩伴,有老师,有家人,外边纵有无数的人和繁华,又与我何干?
那时我们在乎的,是校门口的约定,是沙地的追赶,课间的奔跑,是石头做的乒乓球台,挂满蜻蜓的树,躲着蜗牛的草,还以为能永远这般。
现在回忆起来,关于这儿,有好多想说与你听,提笔却又不知该怎么描述才好,就像那些曾被以为要一直相随的玩伴,如今也近十年未见,再也说不出几句话来。
疫情还在的日子,回到这,观湘没开学,甚至里里外外都被锁着,空无一人,教学楼又被粉刷了一遍,是崭新的红,多了一栋宿舍楼,少了玩耍的沙地,秋千也早空了,围墙上了铁丝网,天空没有蜻蜓在飞,很安静,连鸟鸣都听不到。
感觉有点陌生,几乎天天待在家里不出门,这几天天气忽的变好,早上有晨光打在墙上,让人醒来时有些恍惚,似乎听到有人叫我,像极了当初,心情也轻快了不少。
于是今天戴上口罩,陪妹妹去操场放风筝,一路上有看到面孔很熟的长辈,打招呼,对方却再也想不起我来。《回乡偶书》中说:“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或许也就如此了。
围着学校围墙走,看到儿时我们口中的“沙漠地带”,那儿的沙和水都少了,杂乱不堪,像废弃的工地,应该也不再有蝌蚪和青蛙。
操场一片翠绿,有三三两两的人带着口罩,散步,或闲坐,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没有风,风筝怎么跑似乎都飞不高,很快就掉了下来,玩了一会儿便回家。
你看,日子平平淡淡的,就过去了。
我们往外走了那么远,却发现过去越来越陌生,以为自己见多了世面,拥有了更大的世界,有更多人知道了自己,也有朋友遍布天涯海角,可快乐却来得更加不易,孤独感比过去更加如影随形。
一个地方的回忆和亲切,若离开了人,便会飞快衰老。就像我大二那年,从台湾交流回来,回母校明德演讲,却也早已物是人非,感觉不到多少眷恋。
所谓的怀旧,
怀恋的不是景,不是物,
而是人,
最强有力的情感和快乐,
也是人。
所以啊,
在乎人比在乎别的东西要重要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