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的阴雨天,似乎积攒一年的雨水都要集中这个时节下完,那才叫痛快!
这样的天,这样的雨,让人很不省心。
雨下着,就这么下着,心中的愁绪也随着雨雾渐起,侵袭着我的心房。这个时节确实能勾起人的愁思,此时的我不由自足地思念一个人。
许久了,她走后的那几年里,时常会陷入思念的漩涡之中,久久不能忘怀。不是要去忘记,不是要去回避,有些情已经沁入我的心骨,成为一种常态化,成为一生挥之不去记忆。如果人间没有了情,那么这个世界将是何其冷漠与可怕呀。我无法接受,也不敢去遐想。
说起那个住在心中的她,与她生活整整十多年了,十多年的光景,说没有就没有了,变化是那么突然,只在于瞬间,而今仅存的只是记忆。于是我在想是不是可以用文字的形式记录那一段的岁月呢?十几年的时光,这是我一生做小孩大部分的时间。十几年的岁月让我彼此亲情牢而不破,化水于情,我就在情的滋养下渐渐长大。
上天要带走一个人很容易的事情,谁都无法阻拦,才感知人的脆弱与渺小,生命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两世隔离,偏偏让活着的人受着思念的苦,让你明明白白看到生与死的界限。我不知道在天国那一头的她,是否还好?是否也会想念着我们?我常梦到,梦到开口说话,听见她能够像其他人一样发出亲切的声音。那声音,是我一辈子不曾有听过的,足以荡回我的一生。可是一切都只是在梦里才有,现实我也无机会聆听她将我小名轻声唤起。
自打我出生以来,就没有听到她说话,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呀呀呀呀”几句,还要随着手比划着。我才知道,哦,原来她不会说话,也听不见,村里人管她叫“哑巴”。而这个“哑巴”正是疼我爱我给我小时候记忆的奶奶。我不知道处在一个没有声音的世界,又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呢?她又是怎样熬过那八十多年的岁月呢?
也是像这样的雨季,只是那时候天更冷些,冰冷冰冷的。是她走之前的一个月,放假回家的我像往常一样做好饭菜,却左等右等,等不到她上来吃饭。她还是住在老房子里,老房子门前有一条清澈小溪流,如今也被村里人铺上水泥,成了暗沟了。按照正常的这个时候,已经是坐上桌上吃饭了。我等不及了,怕她又是生病在床上躺着,拿着小伞便小跑到老家里探个究竟,叫她吃饭。到了老家后门,我看到一人落入水沟,找不到方向,四处摸着石壁,愣是爬不出来。天啊!眼前的一幕,让我瞬间落了泪,一股凉意直上心头。这还是下着雨的天气,上帝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她呢?她经不起这样的折腾的呢?我宁愿此时摔倒是我,而不是她。我赶忙扶起,搀着颤抖的她,身上衣服湿了。扶着她回到房间,等她换好衣服。比划着问她是否受伤,她“呀呀呀呀”几句,掉着泪水,又摇摇头,示意没有事。难受的我又比划着,告诉她以后走路要走大门,那里宽敞不容易滑到。
她,老了,岁月夺去她的青春,却留下满脸皱纹,松松垮垮搭拉在额头上,脸和手皮肤显得十分粗糙,一条条凸起的经脉,斑白的头发,显得十分瘦弱。这样的她,有一段时间,她的眼睛忽然间不好使了,得靠的很近才能看清东西,身边多了一条拐杖。已经到了行动不便的年龄了,好几次,我要是在家,叫她吃饭时,我总会扶着她。晚饭后,天黑了,我又搀扶着她回到老家,就生怕她在门前的那一段下坡路有个什么意外之类的。而她也显示十分乐意有个人这样陪着她,心情也很好,偶尔跟我比划着自己看到什么新鲜的事情。我与她十多年生活,交流起来,从没有什么障碍。她要是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也会向我比划着抱怨一下,缓解情绪。
可是,最终还是没能够留住她,还没等我大学毕业侍奉她。有时候我在想,若是我没有学业的话,我将会好好侍奉她。就在我去福安市读书的一个星期,那一年正是我复读的年头。电话里传来不幸消息,爸妈说:“孩子,你奶奶走了,回来吧。”随即,电话里那一头,传来了哭声。几日前,我已有一些预感家里要发生什么事,只是没有料到她会走得那么突然,我回家的日子,除了那次滑到之后,其他都还是好好的,也没有生病,可是还是走了。我心头一紧,挺沉的,落了泪,知道这个世界疼我的人又少了一个。生与死竟是这样的模糊的。也许走了,对她来说是一种幸福,一种解脱,不再遭受人世一切的罪。八十多年,吃尽了苦,没有享受好日子,就这样走了,走的太突然了。
没有想到那一次别离竟是最后的一面,终是没赶上最后的别离,也成为我这一生的遗憾。
二零一六年三月二十日 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