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山西姑娘看到的《二十二》

前天,一个人去看了一场电影:?《二十二》。说来惭愧,之前对这部片子从来没有了解过的我,是被海报吸引到的,淡蓝的底色,白色的少女轮廓,中国幸存“慰安妇”生活现状记录电影。出发前我想:愿用最谦卑的心听你讲最真实的故事


从了解这部影片到定好电影票不过三十分钟,买好电影票,全身不足20元,一个人跑去看电影时候,我的心情是很紧张的,害怕和担心,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如此沉重的影片题材,进场时候带了一杯柠檬金桔茶握在手里。


电影开篇是在山西省阳泉市盂县,一场土葬仪式。

我突然惊讶:临时搭建的灵堂,灵堂前的死者照片,照片旁的纸活贡品,灶火上燃起的炊烟,前来帮忙的村人,咿咿呀呀唱不完的哀调。

在那片我出生,长大的土地上,这样的土葬仪式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不断地重复演绎着。


虽是在海报里,明明确确看到了山西的字眼,但是当我身临其中。

当我看到熟悉的炕角,老人坐在窗户旁向外望去,炕边的一方面案之上,是切好的手擀面,递进炉火里的一颗颗玉米棒子,揭开锅盖一片片西红柿和面片漂在油晃晃的汤上。院子里的枣树,慵慵懒懒的花猫……

这一切的一切,无法解释自己当时的情绪,但我分明在不断回想着那片深情的黄土地。

韩国摄影师来到家里,略微蹩脚的中文叫了一声:奶奶。之后的对话前言不搭后语,奶奶操着一口带尽山西话的普通话。摄影师说那边交流受到了阻力。而在荧幕之前的我却把奶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那是山西话啊。奶奶掏出香烟:“抽一个吧,没甚,抽一个嘛。买个这也贵了哇,甚也能照。”听懂的时候,说不出的惊讶和激动。


我给朋友发消息:是山西人,朋友说:老乡啊。我想他一定没有弄懂那两个汉字在我心头的分量。

后来镜头转到武汉,广西,海南。镜头切换起来慢慢悠悠的,老人们念念叨叨地说着什么:

有些还记得,有些忘记了

没有嘎嘎就没有我,是嘎嘎把我找回来的

他们把我妈绑手绑脚扔到河里去了

扔她的就是日本兵

不说了不说了

男人说不嫌弃我,是日本人掳你去的

又不是你要愿意去的

子弹打到这里擦了过去,差点就死了

我爸妈以为我死了,我活着回来他们就哭啊

见到谁都哭

不说了不说了

我心里难受。


这样的特殊群体,镜头还原给我们的就是他们真实的心迹表白。都是八九十岁的老人,都是满脸沧桑的容颜,在谈及那段历史时,都悄悄抹了一把眼泪,心里苦啊。

有人会说,这是她们的伤疤,为什么去要揭开这血淋淋的伤疤给别人看。其实说这话时候他们不知道这伤疤下面何尝不是一肚子的苦水,不给她们机会去哭着说出来,真的带到坟墓里就什么都没了都没了。

很感谢影片的拍摄给予了每一位老人最大的尊重,导演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他把镜头对向生活,然后什么都没做。

还有什么比受了委屈甚至都不能讲给最亲近的人听 更大的委屈呢?


很反感的一个镜头是整部影片里第一次出现制作第三者的时候。北京某杂志记者,和被采访的老人边玩笑着边聊天。旁边另一个老人在蜷缩着吃饭,对面是她和同事的镜头咔咔拍照。

电影在那一刻,心里产生极大的不舒服,或许也就是这样的媒体太多了,所以才有那么多老人不愿意去接受采访,也或许是我们的要求太苛刻了,所以这部《二十二》的上映之路多少坎坷。


国人向来表达晦涩,尤其是在这种涉及到民族和性侵害的话题。

“那个时候想法很幼稚,就是要帮助她们讨个公道,谁知道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惊扰她们”。从九几年开始帮助山西受害者的退休教师说。


电影的最后又回到了山西盂县,还是那场土葬。仪式开始,敲敲打打吹着喇叭的送殡队伍走出了村庄,穿戴白衣的子辈孙辈,拉运棺椁的村人,茫茫白雪的黄土高原上。

一抔黄土埋去的不只是一个女子一生的苦难,镜头里是奶奶生活了一辈子的村庄,寒冬的白雪和荒原,慢慢开始变化,最后定格到初春的新绿,近处杨柳依依,隐隐约约看到乡间路上行人走过。

生活终究要向前走,可是历史终究不能被忽略啊。

“从我开始统计的时候,山西的受害者是130多个人,现在已经不到9个了”。屏幕上二十二个名字,一个个隐去直到最后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这部片子的可贵和来之不易。奶奶们大多是上世纪20年代生人,到今天已经差不多90高龄,这部片子是在和时间赛跑在抢救历史啊。

这曾经是一个家庭和如花少女的劫难

背后也是整个民族的苦难

她们也曾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也是为了这个民族做出牺牲的老人。70多年的历史过去,幸存的她们还是隐藏在各个角落,不敢站出来说话。曾经他们因为这个民族受过的苦难,能不能也应该到这个民族的后人足够的尊重和理解呢。

哪怕这份理解和尊重已经迟到了好多年,但是也能带给黄土之下的奶奶,幸存的耄耋之年的阿婆一份心安吧。 别她们带着遗憾和委屈离开。

影片的最后,是滚动的32099名众筹名单,影院的灯亮起,安静的影厅谁也没有离开座位。

片尾是一首曲子:日头出来点点红,照进妹房米海空,米海越空越好耍,只愁命短不愁穷......曲调空灵弥散在影厅,哼唱的少女却早已老去。

走出影院时,是没有想象到的心安。没有痛哭,没有悲伤。导演从始至终就是消失的,他只是给我们还原最真实的生活和内心,这就够了。

要看见,要深情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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