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光的《资治通鉴》共二百九十四卷。开篇第一卷:“威烈王二十三年戊寅,初命晋大夫维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中国是世界上诞生文明最早的国家之一,有近五千年的历史。司马迁写《史记》,自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写起。那作为编年体通史的《资治通鉴》,为什么从公元前四零三年这一年开始呢?
因为这一年,周天子威烈王命诸侯国晋的三位大夫为诸侯,使诸侯国的家臣僭越成为诸侯,是封建礼法崩溃的标志性事件,司马光认为,“故三晋列于诸侯,非三晋之坏礼,乃天子自坏之也。”司马光作《资治通鉴》,其志在资治,因此以三家分晋为开篇,是有着警戒天子的深意的。
但在表面上,司马光倒是别有一番说辞。《资治通鉴》的另一位作者、史学家刘恕曾说:“恕蒙辟寘史局,尝请于公(温公)曰:公之书不始于上古或尧舜,何也?公曰:周平王以来,事包春秋,孔子之经,不可损益。曰:曷不始于获麟之岁?曰:经不可续也。恕乃知贤人著书,尊避圣人也如是,儒者可以法矣。”
司马光认为,孔子所著《春秋》,是不能改动的,也是不能续书的,否则就有僭圣之嫌。而《春秋》以获麟之岁为止,通鉴不能与这个历史节点太远,而《春秋左传》以智瑤覆灭作结,因此司马光就选定了三家列为诸侯为开篇,算是续《春秋左传》。
司马光编《资治通鉴》时,宋神宗正锐意变法,启用王安石为枢密使。神宗皇帝本来属意司马光,欲用其为枢密副使,辅佐王安石变法,但司马光与王安石政见不合,反对变法,故决以退而著书。
据史载,司马光患纪传之史文字繁多,读之不便,乃删削冗长举撮机要,专取关国家兴衰,系生民休戚,善可为法,恶可为戒者,成编年体通史。
宋神宗阅后大乐之,题名《资治通鉴》,认为可鉴于往事,资于治道。看来,宋神宗应该是读懂了司马光的深意了。他在为《资治通鉴》所作的序里说:“光之志以为周积衰,王室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平王东迁,齐、楚、秦、晋始大,桓、文更霸,犹托尊王为辞以服天下;威烈王自陪臣命韩、赵、魏为诸侯,周虽未灭,王制尽矣!此亦古人述作造端立意之所繇也。”
“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这一年是中国历史由春秋而入战国的分水岭,诸侯由争霸而演变为兼并。紧接着一段“臣光曰”,司马光大发议论,大发议论,论天子之职,莫大乎礼、分、名。而所谓礼分名,则纲纪、君臣、公侯卿大夫也。拿现在的话说,就是规矩,上升到国家层面,就是政治规矩。魏韩赵本是晋大夫,却窃晋之权,本有违王法,周王却命之为诸侯。这是自天子开始就乱了规矩,才导致了周的式微与诸侯之争战,即春秋转而战国也。
接着,司马光就讲了智氏被魏韩赵三家所灭的故事。故事很精彩,兹不祥述。司马光在讲完了规矩之后,由此切入,再讲用人之道,即德与才的选择。司马光以为,才德兼具谓圣人,才德具无谓愚人,德胜才谓君子,才胜德谓小人。但凡用人,若无君子、圣人,与其用小人,不如用愚人。何也?司马光解释说,君子有才,可为善,而小人有才可作恶。而愚者虽欲为恶,而智不能周,力不能胜,就跟小乳狗想咬人,人可以轻易制服它。小人呢?其智足以遂其奸,其勇足以决其暴,小人得权力,犹如为虎添翼,为害更多。就如智伯之亡,就是才有余而德不足所致。
卷一为全书主旨所在:讲规矩,善用人,乃治世之道。司马光曾经上疏给宋神宗论修心之要三:曰仁,曰明,曰武;治国之要三:曰官人,曰信赏,曰必罚。又说:臣获事三朝,皆以此六言献,平生力学所得,尽在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