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
世界观:
2.3自然创造的一切以及维系运作自然的一切,都有利于自然的每一部分。宇宙依靠变化而得以存在,其中不单单是元素的变化,也包括由元素组成的事物的变化。【互利,变化,朴素的世界观,对于我们的现实生活却仍有指导意义】
3.2值得我们细心留意的是:自然现象中附带产生的细节也有一种美妙的吸引力。【留心细节,留心美】
7.25你眼前所见的一切,很快就会被统治这个宇宙的自然改变,现存的事物将产生新的事物,新的事物随即又被更新的事物取代,循环更替,因此宇宙永远能保持青春活力。【生生之谓易,如何在变易中把握不易,并将面对的世界变得简易,实乃人类永恒之命题】
7.32关于死亡:如果我们只是原子的聚合,那么死便是原子的消散;如果我们是一个统一的有机体,那么死便是湮灭,或者去了另一个世界。【物质因灵魂而变得有意义】
7.9一切事物都是相互关联的,链接万物的纽带是神圣的,几乎没有一个事物能够独立存在,因为它们联系在一起,有秩序地组成同一宇宙。只有一个由万物集合组成的宇宙,也只有一位共存于万物之中的神明,万物本是一体遵循同一法则有智性的生物中存在共同的理性、共同的真理,对于这些本源归一、共享同一理性的生灵而言,也就只有一个唯一的尽善尽美之境。【奥勒留关于万物互联的观点,颇有东方哲学的色彩。中国传统哲学根本性观念中的阴阳、“三易”及道法自然等,均具有万物普联的寓意,万事万物均蕴含着在根本上同一的规律——道,这是事物普遍联系的根本因。只是奥勒留又走向了西方思维的极致唯一性——又普遍联系性升华到一神论,尽善尽美之境或许只有一个,但是走向此境的路径却各有法门,并不唯一】
8.27在你和别的事物之间有三种联系:一种是与你的躯体的联系;一种是与神的联系,因为一切都是神明安排好的;另一种是与你一起生活的周遭的人的联系。【与物质的自我和谐相处,与精神的自我和谐相处,与同类的自我和谐相处,这是人活于世的三重修炼场】
9.14世上并无新鲜事,在经验上都是类似的,在时间上都是短暂的,在本质上都是污浊的。眼前所见的一切,与埋在尘土中的无数先人所见的并无不同。【这一观点,今天看来已经并不新颖,但在奥勒留生活那个时代,可能是极具哲学启发性的,这就是历代先哲的智慧传承,启迪了后辈的心智】
9.19一切事物都在变化中。你自身也在不断变化,某种意义上,是在不断地衰败。整个宇宙也是如此。【奥勒留有种略悲观的思辨倾向,这或许有两个现实原因,一是他晚年长年征战,杀戮、征服与失败交织的生活,难免让他对世界有一些悲观的看法,二是他主导的国家,虽然他力挽狂澜地管治,却仍旧不可挽回的逐步滑向衰败。现实的残酷,人事的无常,浸透其中的心灵,永葆其剔透与坚韧,何其难哉】
9.32你完全能够摆脱掉那些仅仅存在于幻想之中的、不必要的烦恼;这样的话,你便会发现海阔天空,能在内心观照整个宇宙,思考时间的永恒,体察万事万物的瞬息万变感受生命的短暂,你会发觉你出生之前时间如此浩渺,而你死后依旧杳无涯际。【心有魔债,则无法豁免心生的烦恼。构建内部世界的强大与完整,远比谋求外部环境的华彩重要得多。然而,内外世界又是互为阴阳的,两者的良性互动,相互撬动,彼此以对方的完善为升华的基础,那么就是主客观的不断合一,终极之境就是天人合一了】
10.6无论宇宙是原子的集合还是自然的统一整体,要确信以下几点:首先,我受自然支配,是这个整体的一部分;其次,我和那些与我有同样本性的部分有着密切关联。如果确信这些,那么作为整体的一部分,我就不会对整体分配给我的事物感到不满意,因为凡是对整体有利的,对于部分就不会有害。而整体不会包含对它不利的东西,这是事物共通的特性。除此之外,宇宙的本性还具有另一个特性:即任何外物都不能使它产生对它自己有害的东西。如果记住这些,那么作为整体的一部分,我便能欣然接受发生的一切事情;而既然我和那些与我有同样本性的部分有着密切关联,我就不会损害公共的利益,而是关心他人,事事以公共利益为重,不做有损于它的事情。如果能做到这些,我的生活就必定会过得幸福,就像那些生活得快乐满足的公民,他们不断地为他人谋福利,高高兴兴地完成城邦指派给他的任务。【“对于整体有利的,对于部分就不会有害”,这个论断还欠边界条件的约束。比如,对于集体有利的事情,不一定都对其中的每个个体有利。但是,如果对于集体的长远利益是有利的,那么这件事即便短期内对某些个体有害,长远来看,也是对所有个体有利的。中国社会正处于亘古未有的大转折之中,在这激荡的洪流之中,有无数人被无情地碾压在了历史的车轮之下,对于民族整体有利的事情,对于这些被沦落的人来说,则是相当之有害,但是,长远来说,他们也是民族整体利益实现的祭品。所以,作为社会一份子,欣然接受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经历、遭遇、困苦、挣扎和平顺,但同时,顺应历史潮流,努力为时代洪流的滚滚向前贡献一份力所能及的绵薄之力。不因一己之失而愤懑,只因众人之义而慷慨】
梁实秋批注:
1、早晨是否黎明即起,是否贪睡懒觉,事情虽小,其意义所关甚巨。这是每天生活斗争中之第一回合。故奥勒留有此思考,不过他的卧房极冷,两手几乎不敢伸出被外,但是他清晨3点或五点即起身。
2、斯多葛派学者假设宇宙间有两种力量,也可硕士两种运动的形式,一个是使稀薄,一个是使浓缩;后者是内向的,是一切事物形成之原因,前者是外向的,物质的品质由是而生。
3、奥勒留最不赞成发怒。我们不必愤怒。如果非愤怒不可,也要控制愤怒,使发而中节。佛家把“瞋”列为三毒之一,“瞋心甚于猛火”,克服瞋恚是修持的基本功夫之一。
4、我很向往奥勒留这样的近于宗教的哲学。他不信轮回不信往生,与佛说异,但是他对于生死这一大事因缘却同样的不住地叮咛开导。佛示寂前,门徒环立,请示以后当以谁为师,佛说“以戒为师”。戒为一切修行之本,无论根本五戒、沙弥十戒、比丘二百五十戒,以及菩萨十重四十八轻之性戒,其要义无非是克制。不能持戒,还说什么定慧?佛所斥为外道的种种苦行,也无非是戒的延伸与歪曲。斯多葛派的这部杰作坦示了一个修行人的内心了悟,有些地方不但可与佛说参证,也可以和我国传统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以及“克己复礼”之说相印证。
5、奥勒留和我们隔有十八个世纪之久,但是因为他的诚挚严肃的 呼声,开卷辄觉其音容宛在,栩栩如生。一个苦修的哲学家是一个最可爱的人,至于他曾经做过皇帝一事,那倒是无关紧要的了。
6、据斯多葛派哲学,人生最高理想即是按照宇宙自然之道去生活。
7、自古以来,有操守、有修养的哲学家历代都不乏其人,位居至尊、叱咤风云的皇帝也是史不绝书,但是以一世英主而身兼苦修哲学家者则除了奥勒留恐怕没有第二人。这位一千八百多年前的旷代奇人于无意中给我们留下了这部《沉思录》,我们藉此可以想见其为人,窥察其内心,从而对于为人处世律己待人之道有所领悟,这部书不能是谁人间至宝之一。
8、我们中国的民族性,以笃行实践的孔门哲学为其根基,益以佛学的圆通深邃和理学的玄妙超绝,可以说是把宗教与伦理熔于一炉。这样的民族性应该使我们容易接受斯多葛派哲学最后的一部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