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温姬拉
1.
两个从村寨里出来的青年,开着摩托,拿枪支制造了一场抢劫案。
鸡冠头劫匪叫胡广生,他要霸道,要出头,要做大做强。
卷毛劫匪叫李海根,他一心想娶真真,为装修房子和彩礼,他决定跟着胡广生大干一票,赚一笔。
在抢劫打响第一枪后,他们如愿以偿上了电视,但一心幻想的让人惊怕的出场,却变成人们争相嘲笑的荒诞喜剧——年度最愚蠢的贼。
他们拿着枪没抢银行,抢了银行旁的手机店,本以为能用抢来的手机卖出去挣个二十万,谁知却是一堆模型机。
就连费劲精力的逃亡,在瘫痪者马嘉旗眼里,也是一场闹剧——两个憨皮。
不抢银行,不杀人是他们的底线。他们坚信抢劫是需要努力的事,他们想要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
然而不惜犯法大费周章的抢劫,花光精力的逃亡,不过一文不值。
脱下头盔,两个悍匪不过是路走到尽头的憨皮。
2.
对大多数人而言,遇上手上有枪的劫匪,是一种灾难。
对轮椅上的马嘉旗来说,他们是救星。反正她早就不想活了。
她在数年前一场车祸里瘫痪,全身上下只有头能动,生活不能自理,由保姆照顾。
她把愤怒和绝望都放到嘴巴里,骂走很多保姆,也恰巧给劫匪可乘之机。
看到他们手上有枪,本来对生活无望的她燃起了求死的欲望。
她一张嘴就戳中两人的痛处,对他们百般刺激,以求他们一怒之下能杀死自己。
谁知两个逃亡的憨皮,却是善良的人,在她家做饭,跟她说谢谢,好几次枪口对着她却始终不肯开枪。
答应帮助她自杀后,他们带她上楼顶,给她拍照,一起晒太阳。
t 胡广生问:你说为什么会有桥?
轮椅上的马嘉旗答:因为路,走到头了。
你说桥是不是另一条路,桥就是河面上的路?
他终究没夺去她的生命,只是骗她说开了煤气,他放着音乐让她安心睡去。
等她醒过来,看到的是天空中绚烂的烟花,还有胡广生的一幅留言的画:
“我想陪你走过剩下的桥。”
3.
人到中年,本来应该是有稳定的职业,家庭,一定的财富积累。
但马先勇这个保安却是例外。
他一心想做协警,因为文化水平低,考了好几年才考上公务员,但因自己一场醉驾,不但把老婆的命搭了进去,也连累自己的妹妹高截瘫痪。
10万元首付买的房因房地产开发商携款潜逃,而没有下文。
他交不起女儿的高中学费,他买水果都要赊账,他想去帮助破案,却被当作嫖娼者,他是个妥妥的中年失败者。
然而,这样一个落魄的中年失败者,也依旧没有放弃当协警的梦想。他在这个抢劫案里奔走,期望找回丢失的枪支立功。
在他四处奔走,不断推进案件的过程中,案件牵涉的人不断涌现,那些无名之辈的苦难人生也剥落面具,露出生活真实荒凉的一面。
4.
整个抢劫案里还有一个很关键的角色——房地产开发商高明。
从他身上,看到人性的灰色。
他在桥城进行房地产开发,并把当地黑势力王五的钱卷了进去。
但最终楼盘却搁置,他也成背负巨债,四处逃亡的人。王五为把他引出来,天天给他开追悼会。
这个一开场就被定义为“携款潜逃的房地产开发商”,本该臭名昭著。随着抢劫案推进,他真实的一面露了出来。
他爱上了年轻漂亮的女人,并离婚,让高中的儿子没有了爸爸。
女人埋怨他,因为他,她成了大家口里的小三,她觉得自己在爱情里牺牲太大了。
而他呢,何尝不是牺牲了家庭。他爱上了她,让儿子没有了父亲。
但正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坚决要回到桥城,回到王五给他开追悼会的地方。他想试着走一下,他抱有希望,万一这一关过了,他的儿子和爱人,都不会背负丑恶的名声。
他想赌一把,不顾女人的劝阻。
随后,这个抢劫案里牵涉的四条主线,以及所有的冲突都暴发在他回来那个晚上,在他回来的地点——桥城。
5.
警察控制了真真,在这座桥上布局,希望抓住抢劫案的逃犯;
被劫匪抢去车打断手的波仔赶回来复仇;
一心找回枪支,抓住劫匪的马先勇赶到桥上破案;
劫匪李海根到此奔赴“真真”的约会;
告别马嘉旗的胡广生,回到这里,想帮助落入圈套的兄弟李海根;
开发商的儿子高翔盗取枪支,奔赴追悼会现场阻止王五的侮辱行为;
开发商高明赶回来,想走过这一关……
枪声响起,所有的矛盾冲突开始爆发……
悍匪、父亲、妹妹、房地产开发商、妻子、小三、妓女、儿子……
一系列名号,不论光鲜或卑微,都自有悲苦,都需要来奔赴自己的战场。
影片的结尾是一场黑色幽默。
想靠抢劫发财的胡广生没有成功,但不想杀人的他却意外开枪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胡广生和李海根来桥城一天就实现这些不如意。
饰演胡广生的章宇,其演技在《我不是药神》里的“黄毛”早有体会。这部片子里他饰演的胡广生更是入木三分。
最后被捕时,他被压到地上,哭泣,但还是要拼命笑着,仰头看满天绚丽的烟花。
他在想什么呢?
想他爱的人马嘉旗?
想看看黑夜里的烟花?
想生活这荒诞无奈的安排?……
6.
整部片子看似关于犯罪,实则不过是导演安排好几个人生笑话。
足够荒诞,也足够合理。
影片的情节,背景音乐,演员们的演技都是一流的,而画面、冲突、情节、笑点、泪点安排得恰到好处。
不一一赘述。
想谈谈影片里的金句和导演的伏笔。
警察盘问真真,关于劫匪犯罪的动机,真真回答:他说,城市太大了,找不到方向。
胡广生对于劫案的解释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说白了,进城就是要换个活法。
胡广生要走了,马嘉旗说:抱一下。
马先勇对嘲笑他的人说:老子是警察,出任务。
房地产开发商高明对妻子说:我要回去,走过这一关。
每一句话都是自己选择的道路,每一句话都预示着未来。
这部打着喜剧名义来的片子,一场犯罪案下来,却酣畅淋漓地展现了爱情、友情、亲情的各种状态。
案件抽丝剥茧,这一群无名之辈如蝼蚁般的苦境也就显现出来。
这个城为什么叫桥城?
大概是大多数人的路都走到了尽头吧。
他们生活在荒诞、喜感、奇葩的状态之中、在生活和尊严之间努力挣扎突破。
但有时,你眼里的笑话,可能已经是别人奋不顾身的战斗了。
影片的厉害之处在于,在每一个底层人物走到头后,给了他们另一条路。
但他们还有桥可以走,这是这群无名之辈渡己的路。
7.
电影的预告片有一句宣传语:人生如戏,笑着活下去。
我想这大概是导演饶晓志拍片的初衷——用一场荒诞的抢劫案,剥落生活里人们各种苦境,不论是爱情,友情,亲情,不论你是父亲,孩子,丈夫,妻子,不论你的职业高低贵贱,无奈是人生的大部分,而每个人都自有战场。
但,不管你在等死,不管你在换一种活法,不管你是否在追逐破碎的梦。
都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都要在绝望里也要看到希望。
正如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
停止嘲笑和悲伤,笑着活下去。
桥,渡人渡己。
这群无名之辈,过了桥,就翻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