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看《从文自传》,沈从文的文字像是流水一样,写的都是无声无息的小事,看完之后他的整个人生都脉络似乎都让你把握住了,哦原来就是这样。其中并不充满了革命时代的惊心动魄,就算是写杀人砍头,也不过是在小孩子的视角,充满了新奇。这种平实的叙述,在不惊不澜中打动你,用文字写出来,是《从文自传》;用影像拍出来,我分明看到了《童年往事》的影子。才发现,沈从文自幼参军,侯孝贤也曾入伍,却都有着细腻平实的内心,就连仅受小学教育的沈从文进入文学界和侯孝贤结束服役后进入电影界的经历也那么相似。作品反映个人,去看沈从文的《边城》,去看侯孝贤的《恋恋风尘》,你也许会和我一样觉得,他们两个很像。
说《从文自传》像流水,可是它的结尾你可能猜不到,写的却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在收拾朋友淹死的尸骸时,他发生了对自己的疑问,淹死病死或者饿死对于他有什么不同,好坏总有一天死去,多经历点新鲜事情还更有意思。于是他便决定:把自己生命押上去,赌一注看看,看看我自己去支配一下自己,比让命运来处置得更合理一点呢还是更糟糕一点?若好,一切有办法,一切今天不能解决的明天可望解决,那我赢了;若不好,向一个陌生的地方跑去,我终于有一时节肚子瘪瘪的倒在人家空房下阴沟边,那我输了。之后,沈从文脱下军装去了北京,报考燕京大学国文班未被录取,在北京大学旁听。
这种时刻熊培云在《自由在高处》自序中亦有提及,“2002年,在大学毕业六七年后,我辞去了第一封中。回想那次辞职的过程,期间不乏惆怅与纠结。在此之前,因为希望报社能给我一个外派的机会,再加上日报是以日为工作单位,醒来就得继续工作,不能对未来做一个很好的打算,为此蹉跎了不少岁月。直到一个清凉的夜晚,我上完夜班准备回家,就在我独自走下报社大楼去开自行车锁的那一刹那,像是突然被点击了一样。我听到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嘿,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机会呢?你年轻,还有梦想,你能为自己决策。那个有决策权的你为什么不给有梦想的你一个机会呢?你为什么不让他去试试呢?如果连你都不肯给自己机会,谁还会给你机会?”他意识到自己是自己人生的领导者,从此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力量。几个月内,熊培云就办好了自费赴法留学的手续。
乔布斯说:“你须寻得所爱。”生命的顿悟时刻似乎都伴随着明确的人生方向,沈从文孤注一掷去读书,读书不成便作一个警察,再作不成就认了输。熊培云说除了思考与写作,他的生命别无激情。或许我们还未寻得一生激情所在,至少认得,作为自己生命的主宰,要把那些借口都扔了,若你真要去做一件事情,什么也无法阻拦你。
在“寻得所爱”之前,一切努力似乎都伴随着一丝焦虑和不安。人的生理性决定了欲望是无法满足的,在赚了一百万的兴奋感消散之后,便要向着一千万前进,欲求不满,由此陷入了恶性循环。既然人总是被迫着追逐永不能到达的终点,是否就干脆遁入虚无主义中了了余生呢?这似乎是一个悖论,我们都鼓励上进,但既然人是无法满足的,上进就像夸父逐日,意义何在呢?我认为症结便在于我们的追求究竟该安放在何处。假如追求本身只是为了追求,只是为了一个结果,有了一百万就会想着一千万,那么我们只能在焦虑中不断消耗自己。只有反求内心,享受追求的过程,才能求得内心的自得。可是怎么样才能享受追求的过程,答案无非又回到最初说的,你须寻得所爱。
因此我期望着这种时刻,从此让自己掌握自己,从此自由。以《自由在高处》的一段话自勉:在一个广场上,人挤人,你不知道方向在哪里,但如果你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就知道周遭的种种拥挤对你来说其实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