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9日 星期四 晴
母亲在南屋的围墙与香椿树之间埋上了几根柱子,在上面横担起一些槐木棍,又铺上一捆棉花柴,搭起一个架子搁兔子。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养在院里的几十只兔子都互相啃毛,弄得浑身象长秃疮似的。我们不知道这得的是什么病(现在看应该是缺乏某种营养),也不知怎么治,母亲就捣鼓着频繁地给兔子们换地方:一会儿西屋,一会儿圈里,一会儿又抓进笼子里几只。前几天干脆撒在天井里,弄得香椿树也被啃了,整个天井乱七八糟,满地兔子屎。但这些怎么能管用呢?兔子啃毛的事情仍然没解决。我虽不赞成她的做法,但我知道,我也阻止不了她,因为我也没有解决的办法。我只得闷头一声不响,心里却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姐姐却憋不住了,说“就这样叨叨!就是发了天上去吧!也没用!我永远也不给喂!”
她的话让我很吃惊,也就是她能想出这样的话,还敢和母亲顶撞!想到呆在高高的架子上的兔子确实有点上了天的意思,我忍不住笑起来。
母亲阴沉着脸,中午的时候,终于爆发了“还发了天上去!我是发不上去!还不给喂,给谁喂的?!”“我愿意叨叨?我不是换几个钱自己去吃了!还有你!她就在那里说!你就笑!”她冲着我来了。
“我什么也没说!”我大声说。
“你就不会说,咱娘也是想好?!……”
老天!我气得拔腿就走。
(我的确没有想到,那时的我们也的确有点混账,既没有积极地帮母亲想办法解决问题,也丝毫没体会到她的苦心,只是在互相抱怨)我心里很不服气,心说你做法有问题还要别人去支持你吗?这一整天从北屋到南屋,从南屋到北屋,一趟一趟,不放心地朝这个笼子望望,又朝那个笼子望望,还嫌累!能不累吗?在大街上和邻居闲话,一扯就半个小时……我煮猪食喂猪喂兔子总共才用个把钟头呢!干完这些才能和姐姐一起绣花!整天匆匆忙忙心甘情愿还受这样的气,这样的老的太糊涂太不讲理了!
我越想越委屈,冲姐姐吼道“你趁早!人家再来要,(那时姐夫几乎天天软磨硬泡要她嫁过去,她拖着不嫁)爽走!”
姐姐笑得不得了,我细想想真荒唐,含着眼泪也笑了,但怕母亲听见,没敢笑出声,要不她又得说“合伙气她,还恣得笑!”
4月10日
有时候会感到心里很空虚,一切都好象没多大意思。每天勉强写点儿日记,也写得乱七八糟,有时候没写完就睡着了,醒了看看,钢笔把纸戳得简直象鬼画符。
以前不是这样的,现在反倒不如以前有活力和自信了!虽然一首歌一段相声也能短暂解除心里的积郁,但还是难掩低落的情绪。唉唉!别老低着头呀!抬起头,往前走,前面有阳光,路还很长……
4月12日 星期日 晴
爷爷来了家,到这边来了。我把登了我那篇短文的《满族文学》递给他看,他翻了几页,说“好好写!把你大姐那个事也写写!”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事。大姐是在飞机场出生的,母亲生大姐时难产,父亲一行人推着她上高密,走到飞机场的时候, 母亲感觉不好,大家就在机场墙外停下休息。机场里两个站岗的战士发现后,把他们领进了一间屋,还生了火,又打电话给领导,派人把他们送到了机场医院。大姐就是在机场医院出生的。母亲还因此过了三天衣食无忧的日子。爷爷遗憾当时家里太穷,又不识字,一直没报答两位恩人的恩情,连封表扬信都没写!现在大姐都生孩子啦!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这两位战士去哪里了,爷爷说他们两人一个姓鲁一个姓庄……
4月13日 星期一 晴
奶奶说团结的奶奶约她一起去剪头发,多少年来她都是把头发在脑后梳一个发髻,用黑网子兜起来。“梳头擎着根胳膊怪使(累的意思)人……”她说
“你看人家春楼家绞了不也挺好看?习惯了就好了!”姐姐说。其实那就是个短发,我们俗话说的“白菜帮子头”。
“绞了先利索!我就是怕绞了不好看……”奶奶犹豫着说,看样子很想剪,又拿不定主意,来征求征求我们的意见。
“好看!绞了显年轻!”我们说,“你这会儿不穿大襟褂子了穿对襟了不也好看?”
老人也是要赶赶时髦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