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混蛋的诗

这篇文章送给父母,我早应该给他们写一些东西了,但是总觉得敲下父母这两个字,有一种莫名的厚重感,这份感觉我无法驾驭,我不知道我能写成什么样的东西,想想他们的模样,总算知道了什么是语言文字的苍白无力,以至于我想逃,不敢继续深入下去。现在,我终于又拾起这支笔,拿出了父母给的那颗心,凭借着这具身体的无意识动作,写下一些文字来。

老来子的定义是什么,我不懂,而当我有点懂的时候,母亲已将我出生时候的场景一笔带过,我很纳闷,拼命生下一个计划生育之外的孩子,承受了无数的压力和不属于这个年龄的辛劳,究竟为了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一直都不懂,也没有资格去懂,毕竟我还不是一个母亲。

人们都说,小孩的世界里都是诗。这色彩斑斓的诗意的世界里,必定是有人替你承受了本该属于你的苦难。我就在这个世界里肆无忌惮的成长着,想想之前,受一点委屈都会红了眼眶,经一点批评就会掉头回家,以为世界围着自己转,理当如此。

似乎永远都是温室的花朵,不曾长大。

我的学习是由父亲一手包办的,自然对他的感情特别深,至少我以前是这样想的。六年级时,父亲有事,交代了母亲给我去开家长会,我一向嫌弃母亲无休止的唠叨和满头的白发,总觉得这样“显老”,是“不体面”“惹人非议”的。在教室门口分别的那一刻,我说“不要多说话,会完就回来,别让人知道你是我妈”。我那个时候似乎也觉察出了我的过分,心虚的四瞟了一眼,母亲走了,没有回头。

那个时候我真混啊,母亲的眼神似乎能够透过时光看过来,盯到现在我的眼睛,我的心里。我曾一次次梦到那个场景,却拥有了很奇怪的“上帝视角”。世界都静止了,只剩下一个小屁孩对着她的亲妈颐气指使。自那以后,我似乎长大了一点,再当有人问我,这是你爷爷奶奶?我每次都会抱紧他们的手臂,说“不是,这是我爸妈,看我爸是不是很帅?”

高中时候听人说,同年级有个人因为父母年龄大对他们各种嫌弃,宁可花钱雇人也不愿意让父母来学校。那时的我想到了母亲的那个眼神,笑了笑。他们问说“王渊,你父母年龄也蛮大的哦,”我说“是的,但是怎么会嫌弃他们呢?”

我好像看到了六年级的王混蛋撒欢的跑开了。

后来啊,很多人和我说他们父母的问题,我一边开解,一边唏嘘。哪来的什么成熟,不过是早当了几年混蛋罢了,也幸亏我的父母要较之常人大上很多,让我能领略到我这个年纪所无法知道的忧愁和风雨,让我可以叛逆早一些,也有更多懂事的时间去照顾他们渐渐苍老的魂。

高中我离家,只有父亲陪我去学校周边租了房子。其实那个时候我心里特别难受,父亲倒是很坦然,说很多父母也都这么干,很正常。我差点哭出声来,别人是别人,你是你,生活规律、安全问题、精力问题,年龄大了,怀念的不过是三五老友,我却要让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陪读,把他的规律全部打破,我算什么?他说他不放心我。是了,我确实是不被放心的坏孩子,期望有多大,压力也就有多大,压力无从宣泄,唯有寄托于小说,小说是毒品,我又偏偏上了瘾,在短暂的酣畅淋漓和长久的自责茫然间,我好似做了一个梦,梦里总有家的味道,我悲哀于每周13路公交车往返的汽笛声;惶恐于母亲一个人在窗前的久久伫立;害怕一次次的考试成绩排名。等我“醒”过来时,已经是高三了。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高中,堆成山的所有书卖了八十块钱,这却成了我最后的记忆。但是,不得不说,这三年是我成长得最快的时候,就好像醍醐灌顶了一般,也不挑食了;学会心平气和了;从一个单蠢的傻小孩变得心事重重;一天怼天怼地变得平和沉静。已经习惯了每天给家人打电话,哪怕只是问一些最简单的,只将心事诉给风,报喜不报忧。会想一些有的没的。例如,我的梦想是自由与守护,向往自由的诗意,囿于守护的坚持。还有一段时间自称为“会飞的兔子”,会飞却不能飞,因为还有我爱的人,这也是一只没有翅膀的“兔子”的悲哀。母亲担忧的看着我,说“你还这么小,想这么复杂怎么能学好?”确实,我没能飞走,甚至还丧失了守护的本事,这就是你们见到的大学里的我。

父亲说“以后就要看你自己了,因为我们已经老了”,但是,我实在不愿你们老去,我不能想象我一个人存活于世界的样子,我能不能用我的一生来护住你们安康长寿,把我的命和你们的命也一同连着,什么疾病我们一起扛,只要你们能够好好的。

那么懒惰那么暴躁的我,能够忍受外界的风言风语,却将尖刺对准最爱的你们,吵完了又后悔,哭完了又拥抱,甚至不去干一些简单的家务,却还在说这么一些苍白的话,不过是那个六年级的小混蛋长成大混蛋罢了。

但是,每个孩子都是混蛋,却有人甘之如饴的爱着混蛋,想到这,总是欲语泪先流。

从小就可烦那种问父亲和母亲哪个重要的问题,我爱你们俩,不分高下。孩子的世界里总是诗,感谢你们,守护了一个混蛋这么多年的梦。

安好,

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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