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吃。小时候身边的人对我的评价就是:爱吃,好(hào)吃!这可不是个好评价,至少在我们家乡它是贬义词,表示此人很贪吃。关键是,评价的对象还是一个女娃,叫我情何以堪!
其实,在我有了羞辱之心后,凡听到有人说我好(hào)吃,我就在心里记恨他一辈子,即使往后不小心撞上也拿他当仇人相看。
莫名其妙的被人说“好(hào)吃”,对当时的我来说很痛苦,常为自己的形象辩解,审我冤,结果都是越审越怨。气的我发誓终有一天一定要把那个最先说我好(hào)吃的人给揪出来,然后恶恨恨的骂一顿!
我生气是有原因的,别人“好(hào)吃”都是有得吃,而我根本就没得吃,却还要背着一个“好(hào)吃”的名声,这不叫冤枉人吗?
那年头儿,吃颗大白兔都是奢侈了,更别提其它吃的,加上被教训着要“尊老爱幼”,所以在吃的面前,我要眼顾四周,先孝敬上面的,再礼让着下面的,最后才轮到我。我的“好(hào)吃”又是从何说起,即便当时我很想“好(hào)吃”一回那也要有胆量去迎接我爸的眼神才行啊。就这样“好(hào)吃”的罪名影响到我的童年,给幼小的心灵涂上一层抹不去的阴影。
都说能吃是福!这话待我到了广东才明白它的意义,能吃果然是福啊,但不是福气的福,是幸福的福,能吃到美食的人就是幸福!
常道:“食在广州,穿在苏州!”,广州是美食天下,全国的美食都汇聚在这里,琳琅满目的夜市小吃遍地开花,让食客们口水漫延,应接不暇。来到广东,我才真正领略到“吃”的魅力,与“吃”结下深厚的情缘!
少了顾忌,多了自由,吃起来也就敞开多了。工资到手直奔小吃街,观赏了大半个月的美食终于可以到嘴了,心里那个激动别提有多开心了,吃了这家尝那家,吃了那家想下家,脑子里还在念啥啥啥没吃到,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圆鼓起来,望着还有半条街的美食没到嘴,心里很是不甘,只好留着宵夜来吃。
第一次出远门想念家乡的悲痛,就在一次又一次的美食中抚平,是美食取代了乡愁。在去广东之前我体重是88斤,两年后回到家乡变成120斤。踏进门口,我妈愣是半天没认出来,呼:“谁家姑娘?”我妹表现的更直接,来回走了两次没认出,特地站在我面前确认一番才反应过来。
我妈见我十八变后的模样说:“看你吃的白白胖胖的,我就放心了,他们都说外面辛苦,看来也不辛苦,否则怎么会把人养得白白胖胖的?”嗯~~~是亲妈!
广东头三年,我确实很爱吃,也很能吃,说起来只能怪家乡太落后,可以吃的东西太少,零食简直是天方夜谭。每次看电视上播出各种美食广告,都觉得那是童话里的食物。离开家乡能挣钱后,看到什么吃什么,渐渐体重就往上涨,眼看腰肢直赶孕妇才想起要减肥,结果为时已晚,养出“好(hào)吃”的嘴!
就在我为体重感到绝望时,一次工作上的变异导致我体重慢慢下降。
我体重能回到原来的样子,要感谢我那位变态的香港上司,五十岁的女人还要我们称呼她:Rose。
Rose命令我三个月必须学会粤语,三个月!这明摆着就是要我与祖宗对抗,Rose没把我的粤语逼会,却把我的胃口逼小了,因为她的压力,我开始食不知味,寝食难安,渐渐对美食失去兴趣,体重也就慢慢下来了。
Rose害我失去吃的欲望,而另一个人却让我吃出境界,还是我的上司。何老大是我后来的上司,广东人,从事餐饮界十几年,对美食的研究可想而知。
在没认识他之前,我对吃只有“好吃”两个字的概念,认识他后,才发现原来“吃”是有讲究的。作为他的助理,他要求不光会吃,还要写吃,更要懂吃,于是对我的培训首先就从“吃”开始。
我也是跟了他才明白吃是一门学问,是一门艺术,我变得“会吃”了,品尝美食的精华,分析它的制作方法,辨别美食的调羹,在享受美食的过程中达到节制,不再暴吃暴饮。后来对吃的研究延伸到我的厨艺上。
我不喜欢下厨,不过只要下厨就会精心对待每一样食材,我不希望让吃食物的人吃的“糟心”,宁肯不做,也不乱做。
这方面,我妈就不行。我妈烧菜也是出了名的好,可有一点儿就是要看心情,心情不好,什么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往一个锅炒,说是大杂烩,却比大杂烩吃的恶心多了。小时候,只要看到大杂烩,我们姐妹要么挑里面的精华,要么只吃白米饭。
说到吃,我就向我妈翻老帐,关于我“好(hào)吃”的来源。我妈居然笑话我一个外号还记这么清楚,能不清楚吗?这都关系到我的名声好吧!
我妈说,我是家族第一个出生的孙辈儿,三岁之前姑姑,大伯,叔叔们争着宠,每个大人出门回来口袋里总要给我捎点儿吃的,逗我开心,慢慢地我只要看到大人们回来,就赶紧跑过去翻口袋,只要谁忘了带,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于是大家都说我生了一张“好(hào)吃”的嘴。
“妈,我好(hào)吃能怪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