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更夫的铜锣已经响了三声。空荡荡的街道上难觅人迹,静得有些怕人,只有从远处传来的一两声犬吠才稍稍让人安些心。
老更夫紧紧地裹了裹身上的旧棉袄子,两手抄着,打着颤儿往回走,悬在手腕上的破铜锣随着蹒跚的步子来回晃动,与木邦相击,发出暗哑的“嗡嗡”声。
“啊呸~~~”老更夫弯腰吐了口吐沫,扬起黑得有些发亮的袖口随手一擦,顿时觉着手背一凉,抬头看去,鹅毛大雪已纷纷落下。
此时的邢府却并不平静,。灯火通明,来往的奴仆行迹匆匆,时而低声交流两句便又走了开,给这寒冷寂静的夜晚添了些紧张的气氛。
“老爷……”管家邢升来报,对着堂前的邢家当家---邢薇的父亲,及邢母邢夫人各屈了一身。
“如何,可找着了没有~~~”邢夫人站起身来,迎上前去问道。
邢升也没答话,低低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薇儿可不是个没交代的孩子,莫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吧…”邢母越想越惊,一双含情的眼睛早已蓄满了泪水,仿佛轻轻一眨便要滚落下来,衬得端庄秀丽的面容愈发得我见犹怜。
“哎呀…夫人,你哭得什么呀,这不是也没事呢嘛,别自己吓自己…”邢老爷赶忙掂着肚子上前安慰,平凡的面容上满是温柔,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倒是锐利不减。“邢升,可有去余家问问情况。”
“自然是有的,余家只道余家少爷刚由京城回来,不知就里…只是….”邢升疑惑道
“只是如何?”
“老爷,奴才也是怕小厮们嘴不严实,亲自上门去的,却并未见着余家少爷,余府只打发了个小厮回话,只说不知,也不问清缘由就回了奴才。这般态度倒是从前没有的,只不知与小姐之事…”邢升娓娓道来。
邢老爷眉心一跳,想起数日前来自京城的相与曾有无意中提起过遥城余家同京城傅家有意结亲的事来。
“砰~~~”邢老爷一拍桌,气氛顿时一凛。
“绿翘,将今日的情况再细细得说上一遍。”
一旁跪着的绿翘惊得脸色发白,哪还有平日里的机敏伶俐,愣了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拿了一副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身旁并排跪着的红袖。
红袖毕竟年长,稳重些,片刻便敛了心神回到“回老爷,前儿个余少爷从京城回来就递了份贴子来,说是约小姐去净湖边儿一聚。奴婢想着余家少爷素日里同咱小......咱府上是有些交情的,净湖也离咱府上也不远,就打发了马房的老刘头,驾着马车载了小姐同绿翘去了...”
“奴婢跟随小姐到净湖后,就同老刘头一直待在一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小姐就回来了,初时还好好的,直到了西城口的时候,小姐嚷着胸口憋闷,说是要出去走走再回来。”绿翘回过神来接口道。
“那你怎么不跟着小姐啊...”邢夫人急问到。
“奴婢说了要跟着小姐,小姐只道想清静清静,就打发了奴婢回来。奴婢看小姐神色无碍,又是快到了家门口,就径直回了府......”
“邢升!都说了不要随便让小姐出门,尤其是去见那余家的小子,怎么还是让她出去了?”邢老爷瞪眼看着邢管家。
邢升心中暗暗叫苦,口中喃喃着这、那,微抬了抬头,妆似无意的扫过邢夫人。
“行了老爷,你别难为邢管家。是我让薇儿出门的,怎么了?人余丰哪点让你看不上了?余府在遥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余丰小脸儿长得也好看,对咱薇儿那是一心一意。就你不待见人家,指不定余家公子因为这事跟薇儿闹了别扭,要是薇儿出了什么事,你去哪儿赔个女儿给我......”话还未说完,又呜咽着哭了起来。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只是余家的小子,实在配不上咱家闺女。那余家小子,一脸的桃花样儿,心不坚,神不定,如今是还好,往后日子还长,若是遇到些波折,必是会负了咱闺女啊!咱薇儿要是嫁过去,才是害了她!”邢老爷小心翼翼的赔着不是解释到。
“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门房小斯急匆匆来报。
邢老爷一行闻言哪还坐得住,立时迎上前去。
月光皎洁,印着地上积落的白雪将深深庭院衬得更加明亮些,邢薇就长身立于庭院之中,一席薄薄的单衣迎风飞扬,一头青丝也间或点缀着雪花儿,只一会便又消融了下去,颊上一片异常的嫣红,向着众人莞尔一笑,柔美异常,却令邢老爷心头一痛。
只见那单薄瘦弱的身躯迎着寒风缓缓倾斜,仿佛要羽化升仙,最终,倒在了雪地上,同皑皑白雪融为了一体。天地间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