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回忆、回忆,那时的我那时的你

按上回玉环,我总算找到了你

看那乘皇家大轿渐远,我的心不知被什么扯的越来越疼,内心空落落的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一下摆脱束缚我的众人,几个腾跃跃到疾行的大轿面前,可一到近前,一看到浮荡我面前的皇家轿帘,师傅陈玄礼给我的锐气便散尽了,我只匍匐在轿子面前,不甘地喊道,“父皇,这是小婉,我的寿王妃,你亲封的寿王妃啊……”

轿中,我本搂着我的玉环,犹沉在往事的泥沼里,却不料被这声喊激凌了一下,透过窗帘,我看到了瑁儿,我看到了怀中犹啜泣的玉环,我的神思从往事中抬起头,遂大声叱道,“闲杂人退下,今儿我就与瑁儿说个明白!”

待侍从退尽,我一收刚才的戾气,对伏地的瑁儿道,“来,瑁儿,到父亲的身边来,”说着我往“玉环”这边挤了挤,给瑁儿让了一屁股地方。

“儿臣不敢,儿臣……” 瑁儿嗫嚅道。

“那随你吧,”我叹了口气,继道,“看来你跟为父还是有隔阂的,唉,为父为了国家大事疏忽了父子亲情,真的是有道不尽的苦衷啊,这、包括你过世的母妃在内,都无法理解我,唉,真真的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的啊。”

“父皇,我……”瑁儿欲言又止。

我不需要他的回答,仍喃喃地道,“知道吗,先前我为什么把你早早地送到你宁王养父处收养,是为父不想照看你吗?不!是因你母妃生的两个孩子、也就是你的两个哥哥在宫中都不明不白的夭折了,我为了保护你才那样做的啊。”

“父亲……”瑁儿哭出了声。但我不管不顾地叹道,“因你姑姑,因你那三个不成器的哥哥,世人皆谓你父比虎还毒、比蝎还狠!可谁知道为父的苦衷啊,——大丈夫做大事而不拘小节,这可是咱老李家为国家大事的传统啊!何况,唉,干脆都跟你说了吧,不吐老爸心里总窝个疙瘩,这可是任谁都不知道,包括你的母妃,你要不要听听?”

看瑁儿哽咽着把头往地上磕了又磕,我续道,“你太平姑奶奶不是我杀的,你那三个哥哥不是我杀的,尽管她他都获罪下狱,可我怎下的那死手?但她、他们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心能不痛吗?可是,老爸只能装糊涂,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象对待你那两个没长成的哥哥那样,唉,在那毎日里有千百眼晴盯着你的宫里,在那心眼子比风还稠的宫中,那不时发生的即是国事又是家事,我尽管心里跟明镜似的,可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我啥都查清楚了咱家人不是死的更多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爸心都疼啊,可是……唉,老爸真真的一寡人啊!”说罢我老泪纵横。

“父亲……”再也控制不住的瑁儿匍匐到轿内,把满是泪的脸埋入我的怀中。我平复下心情,抚慰着瑁儿抖动的头续道,“我跟你说过往事,当年韦氏一党把你父皇软禁在那泥巷陃窗,可你知道支撑着你老爸心中的那点柔软是什么吗?”

“是……我知道,你说过的父亲……”瑁儿嗯咛道。

“对,是玉环,是她隔三岔五地去看望我们,每每都捎给我们洛邑街头的小吃、那啥子不翻汤、啥子锅贴、啥子牡丹饼可是老爸的最爱,她带给我们的消息是老爸心头的灯光,她与老爸兄弟几个合奏的舞乐是老爸渴盼的暖渴盼的亮……”说着我情不自禁地唱了起来:

又是一番好风景

红树挂绿

绿枝绽红

才人云聚洛邑城


嫩枝犹需老叶宠

春风吹雨

雨新春容

浮生难得一峥嵘

“母亲……”我贴着的玉环啜泣的更甚。

我怀里的瑁儿也慌不迭地道,“父亲,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让父亲伤心了,这都是孩儿的不是,可是父亲……”不等瑁儿说完,我立马把“玉环”搂了过来,边抚瑁儿的背边道,“是小婉也好,是玉环也好,老爸跟你啰嗦了半天,你还不知老爸的心意吗?”

“父亲……”

“人臣者要善度上之圣意啊。”我换了语气,边拍了拍瑁儿的背。

“可父亲……”

没等瑁儿说完,我抢先道,“好了,好了,老爸累了,老爸会弄清楚的,”说着我推着瑁儿的背,冲轿外喊,“起驾!”

“父亲,我,我……”瑁儿不知所措,但显然不想就此罢休,我一边示意侍从架开他,一边劝解着,“去吧,去吧,你还信不过老爸吗?”

“父亲……”伏在轿外的瑁儿又是泪如雨下。我叹了口气,更大声地喊了句,“起驾……”

皇家大轿离我又越来越远了,那空落落的感觉又袭上心头,“父亲……小婉……”我不知如何是好。

“王爷,请节哀,”拿个拂尘的高力士劝道。

我象落水的人见到了漂在近前的稻草,一下拦住他,“高……帮我!”

高力士慌慌地一闪,边摆着拂尘边道,“哎呀,咱家可没有主意,咱家可不敢耽误行程!”说着兔子般的跟了上去。我正不知所措之际,却见一穿皂色官袍、英姿飒爽的七尺男儿笑容可亲地看着我,我知道这是李林甫,尽管他刚才对我色厉内荏的,可我还记得母亲在世时他对我的关怀,我一下扑到在他的脚下,一边喊道,“李相助我!”

“哎呀,王爷,使不得,使不得,”李林甫亦扑倒在地,边扶我边道。

我生怕他跑了,紧紧地抱住他,不停地喊,“贤相助我!”

“王爷,”李林甫把我扶到一块依着垂柳的卧石上,一边对随从道,“快,快侍候好皇上!”一边作势欲去。我又抱住他的腿,一边又哽咽道,“想母亲在时,贤相对我那是何等的关怀啊,可现在,母亲……”

“哎呀,哎呀,”李林甫忙捂住我的嘴,“王爷,祸从口出,王爷且莫……哎,先前咱为皇家做事,现在还为皇家做事,王爷可别难为林甫了。”说着又把我扶到卧石上。

“母亲……”我又打起了母亲这张牌。

“哎呀,王爷,咱就一打工的,你别看职位高,那也是你李家的打工仔,打工仔对老板会有多大影响?”说着他看四下无人,在我抓他的手上轻轻划了几下。

我一愣,猛的把头一拍,“哎呀,我明白李林甫的意思了,我真是气糊涂了,我怎就忘了?!”

李林甫见我如此这般,便把我的手一送,一溜烟地跑远,我慌忙冲远处晃动的人影喊,“备马!”

不一时我便冲到了宁王府,宁王府对我太熟悉了,宁王悉心照顾了我七年,故尔这儿的婆子下人对我也熟悉的很,今见我慌张张地跃马而来,俱有多快就多快地开通了我要走的路,我一见那身穿紫色蟒袍、左依红右抱着翠的宁王只喊了声,“养父……”便跪倒在地上,哽咽难言。

宁王面对精心打造的一池荷塘,犹自哼着什么:

宝刹珠宫缥缈间,雨馀乘兴共跻攀。

天连西北浮云合,地尽东南瘴海环。

紫石有岩惟碧藓,白荷无迹自青帘。

劳劳尘鞅知何补,徒倚粉黛吾破颜。

今见我如此这般,慌忙打发了腋下的两个,一把扶起我,“哎呀,瑁儿,哎呀……”他一边拂打我身上的尘土、碎草一边心疼地道,“这谁欺负俺瑁儿了,俺给你出气去!”

“养父……”我坐在塘边的石凳子上,“是父亲,他……”我哽咽着说明了原委。

“哎哟,三郎,这成何体统,哎哟,这还了得,我这就给瑁儿出气去。”说着拉起我,大声朝不远处的连廊喊道,“备轿!”

不一时一乘与我父亲几乎一样的大轿便匆匆到了我们面前,养父拉着我正欲钻入轿内,却听得轿内轻咳一声,一头戴凤冠、身穿粉色凤袍、面圆口方、唇红齿白的贵妇人将帘儿一掀,兀自闪了出来。

“养母,”我颔首,恭敬地叫道。

“来呀,摆上瑁儿爱吃的果馔,”养母一笑,吩咐道。

“我……向养母请安,”我再次颔首,可哪有心思受用我平时爱吃的果馔,“我……”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求救似地摇了摇养父的胳膊。

“好,好,瑁儿肯定饿了,先吃个压压惊,”养父拿起一串葡萄道。

“养母……”我眼里尽是希翼她放生的光。

“吃吧,吃吧,瑁儿受委屈了,是该让你养父跟你父亲说道说道,可是……”养母欲言又止。

“哎呀,别吞吞吐吐的,有料就抖嘛!”养父催促道。

“可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养母拉着我坐下,一边道,“说点不好听的孩子,你我、你的养父都是你父亲的,所谓君叫臣死,臣有得选吗?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

“我知道,养母。”

“说也不能和你一起去说,要那样,哎呀,你也不小了,你还不了解你父亲吗?”

这我是知道的,我虽然年方二十,可宫庭的种种还是耳𥌎目染了不少,何况一个员工,让领导起疑可不是好兆头啊,当下我沉吟不语。

“吃,吃,人是铁 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养母看我沉吟劝道。

“那、孩儿先去,养父快来。”我终于有了主意。

“瑁儿哪里也别去,我去去就来。”养父道。

“急事缓办,忙则多错,”养母加重了语气。

见养父养母拉锯,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正在这时,一仆人匆匆而来,道,“有一人拿了梅妃贴子,说是找王爷,”说着他望向踟躇的我。

“梅妃……”我的脑海里立马闪现出一个娉婷的江南女子,耳畔亦串起她的声音:一枝疏影素,独抗严霜冷。早晩散幽香,香飘十里长。这个曾与我过世的母亲争风吃醋的女人向来对我亦无好感,现在找我干什么?猛然我把头一拍,心头蓦然一朗。

“瑁儿……”养父养母几乎异口同声。

我朝养父养母福了几福,道,“养父养母,孩儿这就过去了,还望养父养母方便的时候替孩儿作主。”说罢,我又是一阵禁不住的哽咽。

“那是当然。”养父养母又几乎异口同声。

我再拜,随来人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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